《恋爱的犀牛》—较量

        1999年注定是个让人无所适从的年份，人们一边在末世情结的鼓动下过度狂欢，一边对新的魔幻般的世纪充满莫名期待。这一年，朴树出了专辑《我去2000》，他在歌中唱道：“当我准备去告别，我心中荒草家园真理出没的夜，新的人间化妆舞会早已经开演。好了，再见，我去2000年”，词曲中所透露出的绝望的狂欢正符合了那个年份的气质。那是个告别的年份，告别混杂着理想主义的时代，进入一切皆实用功利的时代。同样那也是个矛盾重重的年份，一些人怀揣着生命本质的东西，坚守着，审时度势着，不知道该丢弃抑或与时代较量。于是有些人开始思考此间的意义，先锋话剧《恋爱的犀牛》便诞生于这样的年份，它借爱情这种最基本的欲望，在无所适从，矛盾重重的年份，以小见大的对时代进行思索。
    《恋爱的犀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不同精神层次的人解读的层次也不同。情感男女们读出的是爱情的诱惑与绝望，单恋的凄苦和无力。“爱情是那么美丽，但是不堪一击”是这部剧的命题，贯穿全剧的两条线索反复论述着这个命题。对爱情有偏执狂的马路凭借自己的兽性知觉，在某个黄昏闻到了爱情的气息，从此沉沦。单恋同事的明明像盲人一样盲目，飞蛾扑火般的追求她的唯一。这两场杳无尽头的单恋验证着爱情这颗甜蜜毒药的美丽。而另一个关于怎样恋爱的课题却在不知不觉中摧毁着爱情的美丽，它教育人们怎样去追求，怎样放弃，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感情不要浪费，怎样做爱情投资。一切变成了说明书式的解读。这两者在剧情的推进中不停的对抗者较量着，前者让人神伤，后者让人苦笑，作者在形式上也刻意做出了黑色幽默与悲伤的两极表现。从而使观看者边欣赏边进行一场思辨。他们倾向于哪一边取决于自己对爱情的认知。这是这场话剧最基本的解读。
        而对时代有所思考的会从另一层次解读《恋爱的犀牛》，你会发现爱情作为社会特征的个体所表现出来的意义却涵盖了那个时代整个社会的特点。在《恋爱的犀牛》的开始，建造大钟展示了众生相，以及那个时代纷乱的思想，并提出了“爱情是多么美丽，但是不堪一击”的问题。往后的剧情无非是展示这一问题。两个观点在舞台上挣扎较量，一个观点把爱情当做理想，偏执的不顾世俗的眼光，把自己当做傻子，只为追求心目中的爱情，毫不退缩。一个观点把爱情当做器用工具，并嘲笑那些拥有理想精神的爱情主义傻瓜。放在那个年份里，这何尝不是理想主义与实用功利主义的较量。把爱情这个词眼换做理想主义，“理想主义是多么美丽，但是不堪一击”也多么的贴切。在21世纪实用功利主义的时代，理想主义被当做是傻子的表现，作者编写了马路这样一个偏执狂，好像是在1999年这个年份做一次疯狂的抗争，为理想主义的逐渐消亡，他借马路之口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一种较量，不是我和她的较量，而是我和所有一切的较量。我曾经一事无成这并不重要，但是这一次我认了输，我低头耷脑地顺从了，我就将永远对生活妥协下去，做个你们眼中的正常人，从生活中攫取一点简单易得的东西，在阴影下苟且作乐，这些对我毫无意义，我宁愿什么也不要.。”在剧中这段台词升华了整个剧情，从而使这部剧在内核上不再是简单的爱情剧，而是赋予了带有知识分子思考的文艺剧作。
    关于爱情，廖一梅总是能用一些犀利的词句在感性与理性上进行不一样的剖析，让那些痴男怨女们沉迷剧中不可自拔。她笔下的爱情最初总是体现了兽性的特质，《像鸡毛一样飞》中，爱情是颜色。《恋爱的犀牛》中，爱情是气味。而现在她又开始怀疑起了爱情，在《琥珀》中，她为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柔软》中她说：“我以后不再使用“爱”这个字。爱？这几乎是这世界上最含糊不清的一个词，因为被使用得太多丧失了全部意义。大家嘴边都挂着爱，却南辕北辙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从这个演变过程看来，她的思考一直在随着时代而改变。 这种改变实际上也反映了不同时代的特质。 从最初的兽性，到现在的迷惘，从最初的理想主义到现在的虚无主义。她对爱情的认知是倒退，还是进步了那？作者没有答案，我们也没有。这个时代的杂乱不堪正迷乱着人们的眼。
    一个人怎样才能超越时代去俯瞰这个世界那，他们大多是被裹挟着翻滚着不知不觉的前进着。现在回想廖一梅谈论《像鸡毛一样飞》时说过的一段话，不得不佩服她对那个时代的解析。“2000年，我给孟京辉写了电影剧本《像鸡毛一样飞》，那是关于一个诗人的故事，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我们都曾经是彻底的理想主义者，面对周遭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不适和无能为力，不知该固守自我，还是审时度势，站在永远的风口浪尖。”
        《恋爱的犀牛》终归是一部与时代抗争较量的作品，纵然它包裹着爱情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