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童年
十三岁以前我从未认真思考过今后要做什么工作,学什么手艺。跟所有男孩子一样,我钟爱并羡慕几个职业:猎人、筏工、车夫、走钢丝演员和北极探险家。但我最想当的是魔法师。这是我众多本能中最深刻最炽热的情感,对于所谓“现实”——我有时觉得那只是大人之间的一种荒谬协定——时而胆怯、时而嘲讽地拒绝,我很早就有这种倾向,再加上把这种现实加以变化、修改、提升的热望。童年时,我的这种魔术愿望针对的是外界的、幼稚的目标:我想看到冬天结苹果,钱包里装满变出来的金银;我梦想用魔法让敌人瘫痪,然后宽恕他们,使之汗颜,最后我当选为胜利者和国王;我想发掘地下的藏宝,想使死者复活,想隐身。尤其隐身术我非常看重,衷心向往。对于种种魔法的渴望伴随我终生,以不同面目出现,我常常一时认不出来,比如后来当我早已成年、当了作家时,我多次试图隐藏在自己的作品后面,给自己改名,藏在意义深远又有趣好玩的名字后面,奇怪的是我的作家同行往往因此而生气,并曲解我的意思。回想起来,这种对于魔法的渴望影响了我的一生。魔法的目标则随着时间而改变:我逐渐不再关注外界而专注于自身;我不再变化外物,而是变化我自己;我学会了不再用隐身帽来笨拙地隐身,而是作为始终不为人所知的知情者隐身。这其实是我整个人生最重要的内容。
我是一个活泼幸福的少年,在美丽的多彩世界中如鱼得水地嬉戏,和动植物在一起我很开心,在自身的想象和美梦、力量和能力的原始丛林中我同样高兴。对魔法的炽烈渴望并不让我痛苦,而是让我快乐。有些魔法我当时玩得比后来再捡起来时强多了,不过我当时不知道这一点。
头几个学年过去了,没有怎么改变我。我的经验是,信任和真诚会损害我们,我从几个漠不关心的教师那里学会了基本的说谎和伪装,然后我就通行无阻了。但是渐渐地,我的花儿也谢了一朵,渐渐地,我也不知不觉地学会了那首生活的虚伪之歌,学会了在“真相”、在大人的法则面前折腰,学会了适应世界的“本来面目”。我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在大人的歌本里会有“有福啊,还是个小孩”这种句子,我自己也开始常常羡慕小孩了。
我十二岁时,要决定学不学希腊语,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学,因为我觉得自己必须渐渐成为像爸爸、最好是像外公这种有学问的人。但是从这天起,就为我设了一个人生规划:我今后要上大学,当教士或语文学家,因为有奖学金,这也是我外公走过的路。
这似乎也不坏。只是现在我突然有了一个未来,只是现在我的路旁多出了一块路牌,只是现在每天、每个月都让我更靠近这个标出来的目的地。一切都通向那里,离开游戏和我此前的生活,有意义、但是没有目标和未来的生活。大人的生活捉住了我,先是一缕头发或一根手指,很快就会是全身,并且捉住不放,按照目的和数字安排的生活,秩序、职务、职业和考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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