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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莫兰迪的画作面前,所有的繁多、富足、这些深沉的回响,皆被剥夺了。由此呈现出一种谜,它持之以恒,挑衅而撩人。这谜,需得从种种不同的角度趋近,需得极尽天真。
2、他一生专注,如僧侣;如他们一般,与尘世隔绝,在自己小小的画室里;与尘世隔绝,背对世间,以及这世间的日月,无疑,是为了更好地敞现自我,正如那些僧侣对于天国的敞现。
3、独具特色的专注:总是正视图——不断趋向于将物向着画布中心聚集,那些物早已被画得像是在一条横饰带上一般。
4、镇定自若,总与“天使“相伴”。(对比贾科梅蒂)
5、莫兰迪深深意识到人类的悲哀,同样深深意识到万物可能的湮灭。便可以想象他画作惊人的平静,这惊人平静背后同等的激越——无此,他便不会背负着走这么远。
6、莫兰迪的风景画甚是奇异:严格来说,他们俱是“杳无人迹”;尽管多有房屋,但他们之中大多都空着窗;而即便不空,看起来也似乎是闭着的。可是,将它们视作一个荒芜世界——如T.S.艾略特诗中“荒原”那样的——画像,也是错误的。
7、画家喜欢让他静物画里的物品落上一层薄薄的尘灰,好像一层时间,守护着它们,让它们变得更厚重。如同天真的“沙人”,其职责既是让人安静下来,睡去。乃至又想到“睡美人”,照亮莫兰迪画作的光由此而可以被称之为“和光”——这光从不闪耀,不刺目,从不闪烁,不穿透云朵,哪怕他清如黎明,有着微妙的灰色、玫瑰色,这光亦是奇异般地宁静。。。。还会让你觉得这些地方总是看起来遥远而不可抵达,像一个我们永远无法得以栖居的空间。
8、有时,颜色尤其简素,仿佛是冬日,是木头与雪的颜色。“忍耐”,意味着生活、操劳,意味着“挺住”;谦卑,忍耐,而非反叛、默然,以及绝望;仿佛有人仍期盼因这忍耐而得富足,乃至相信,可以默默地沉浸在那重要的唯一的光中。
9、莫兰迪的艺术越是走向洗练与专注,他静物画中的物便越发地呈现出纪念碑式的造型与庄严,在灰烬、尘埃与尘沙的背景中。
10、评论家萨莱·布兰迪说,在莫兰迪的画里,事物似乎是从空间的深处走向我们,恰如记忆从时间的深处显现。
11、其晚期的创作、他的“最高层级”,我的激动与我的惊异交织在一起,然而如果没有在这些情感几近消失的时候,最终产生某种“圣母升天”式的东西,那么,它们将是浮夸的;然而本质上,即使事物退却、消失,首先,它们不会被缩减为逐渐消失的实体,成为叹息、成为亡魂、成为模糊的碎片,却很奇异地保留了某种纪念碑式的东西:大胆地说,如同一个没有国土、一个“清心寡欲”的王,在无名的边界处、在可见世界的最终边缘处所竖起的无形石碑;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乃是几乎退却、几乎消失,是“海水的震颤,所照见的并非空无;它们没有在空无面前退却、被征服或驯服,反而是在即将吞没它们的光涌入之前完成这些。
同样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那些濒于寂灭之时,近乎呢喃地流利说出的临终之言,绝非死亡的言语、任何终结的言语;毋宁说是一切言语的凝聚,或花蕾,等待着再一次绽放。
12、“以数学、以几何,几乎可以阐释一切。“在这个“几乎”中包含着的正是我们生命的冲动、人心的热忱与渺茫;以此,莫兰迪远不止一个微妙的形色安排者。
13、在一个盒子、一个罐子、一个瓶子近旁的,这个近白的碗钵——它是不是比任何其他的碗钵都更适合朝圣者带在自己的行囊里,并且在停歇处,在“看顾我的永生者之井”处汲水解渴呢?哪怕是一个如如不动的朝圣者——当他的双脚不再领引他,而最终唯有在自己的思绪中行进的朝圣者——即可如此吗?
14、诗人菲利普·雅格泰假象自己是莫兰迪的独白:
他人赞美这世间的绚丽、繁多与辉煌,并凭着形与色做复杂的管弦协奏,且做到了;这不合我的本性,且在今日或许已是不合时宜。但如果想要获得同样的结果,而仅凭一种及其贫乏的手段与有限的调子,那么就需要一种大专注。我背对这世间。我把自己关在一间斗室里,只有寥寥几件物品,大都是些平常的物品,。。。它们永远保持物之为物,。。。与它们在一起,便有一种大寂静栖居在我身内、在它们周边;。。。寂静,与我相合,且有益于我。而这寂静里,永远都藏着一个威胁;为了反击,我就要在这寂静的最深处,然而,我似乎依旧是找到了些什么,在我所想要的贫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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