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人间 摘录
感谢诗歌能来到我的生命，呈现我，也隐匿我。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女生，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变成了诗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一个人能被人称赞可爱就够了。我认定这样的可爱会跟随我一生，事实也是这样。 诗歌一直跟在身边，我想它的时候，它不会拒绝我。 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引自 自序摇摇晃晃的人间001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引自 我爱你007 吹过我村庄的风吹过你的城市 流过我村庄的河流流过你的城市 但是多么幸运，折断过我的哀伤没有折断过你 我在厨房吃一碗冷饭的时候，莫名想起了你 刹那泪如雨下。 这无法回还的生疏是不能让我疼的 再不相见就各自死去也不能让我疼啊 陌生的人间，这孤独也不能叫我疼了 浩荡的春光里，我把倒影留下了 把蛊惑和赞美一并举起了 生命之扣也被我反复打过死结 然后用了整个过程，慢慢地，慢慢松开 引自 我曾经敞开的，还没有关闭008 恰如，于千万人里一转身的遇见：街灯亮起来 暗下去的时候已经走散 一棵树死了，另一棵长出来。一个人走了 另一个走过来 个果子落了，一朵花开出来 引自 杏花010 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枝桃花，结出果子以后 还是花的模样，好像那些溃败的命运 把灯盏举出暗夜的水面 每个春天都忍不住叫一叫桃花 和它的距离不至于遥远，不陷于亲近 引自 每个人都有一枝桃花012 我们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想过你衰老的样子 但还是，出乎意料 引自 不再归还的九月013 她从来就不关心政治。不关心雨天里 一条鱼会把一个岛屿驮到哪里，所以她也不关心地理 出了村子，太阳就从不同的方位升起来 你关心什么呢？他紧追不舍地问 她低头，看见了纸篓里的一张废纸，画了几笔色涂了几个字 皱皱巴巴的。仿佛它从来没有 白过 引自 一张废纸014 那么容易就消逝，如同谎言，也如同流言 今天我记得的是消逝的部分，如同一个啤酒瓶 就算重新拿起来，也是贱卖 或，摔碎的可能 引自 那么容易就消逝015 看风里，一一龟裂的事物 或者，还原的事物 我喜欢把脚伸进那些裂缝，让淤泥埋着 久久拔不出来 仿佛落地生根的样子 引自 河床016 一个村子没有那么容易倾塌，一个村民没有那么容易交出泪水 一个村民没有那么容易说出爱，也不轻易 把一棵树从这个地方 搬到哪个地方 引自 南风吹过横店 017 每个上午，她就掘弃那些光亮：树上的，庄稼上的，水上的 同时隐匿那些风声：村口的，村中央的，她自己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造风者，她知道怎样隐匿更安全 引自 中毒者018 她看了一会儿鱼。它们在水里翻腾，挤压，一条鱼撞翻另外一条 一朵浪撞翻另外一朵 如果在生活里，这该引起多大的事件 如果在爱情里，这会造成怎样的绝望 一定有云朵落在水里面了，被一条鱼喝进去了 引自 向天空挥手的人019 它急于吐出什么，急于贩卖昨夜盗取的月光 急于从没有散尽的雾霭里，找到太阳的位置 这只灰头土脑的狗 引自 清晨狗吠020 他不说话 他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引自 面对面021 我是看不见风的，如同爱是看不见的 但是树梢在摇动 我在院子里呆了一上午 它们的闲言碎语掉了很多在地面上 毫不在意。仿佛人间本该承载 它们不担心那片云会掉下来 它们是多深多深的水潭 引自 屋顶上跳跃着几只麻雀022 它的目的地不是停驻，是经过 我身体里的火车，油漆已经斑驳 它不慌不忙，允许醉鬼，乞丐，卖艺的，或什么领袖上上下下 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 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引自 我身体里也有一列火车023 而往事又薄又脆，也不听任月光和风的摇晃 谁能断定横店村地下没有一个海呢，而苦苦寻找 一片潮声的来历 如果一个石磨被背了几十年，就会染上一个人的体味 引自 一个人的横店村031 她喂它好饲料，让它饮最干净的月光，而它还是溲了 一段时间，马眼睛里都是忧伤，她就生火做饭 现在好了。它的眼晴里有了蓝天白云 她读诗的时候，它的耳朵不停地扇动 引自 女人的马034 他走的时候，我把裙子晾好了，用了两个衣架 现在它在风里胡乱地摇摆 如同一只被掐住的蝴蝶 蝴蝶老了是什么样子呢？ 我看见天空，蓝得要命，没有一朵云 引自 这一天，我失语了035 之所以能够看见他 是全部的秧苗都绿了，而他白得忘乎所以 引自 病体036 比如黎明，我站在屋顶上，太阳一定会升起来 可是，我对明天清晨依然 深信不疑 引自 我还有多少个黎明037 因为多么了解那个过程，从水里捧出火的坚决 和一开到底的绝望 引自 假如开出一朵花039 这世界成千上万的药，我没有装进去过 它们在我的身体里 倒是倒不出来的 引自 水瓶042 想起你，如一团蜜，甜到苦 我们的缄默各有原因 你怀里的花朵藏着枯萎 不碰，我们彼此是彼此 一碰，它就落 为何在你的疑问里 招来一场雨水 引自 在哪里能遇见你044 我首先露出了纸质身体 足以写许多谎言，写到你信以为真 引自 哦，七月046 如果此刻，你来敲我的门呢，如果月色刚刚好呢 好到我恰恰见过的程度 引自 嘲弄047 大片的雷声憋在腹腔 引自 雨夜048 美被过度利用，有了疲惫感，不动声色 乌鸦越飞越低，最终被田野的空旷吸了进去 引自 一只乌鸦飞过中年的黄昏052 我更喜欢它们有风的时候 一片叶子会撞到另一片叶子 一群叶子会撞到另一群叶子 却和鱼一样，没有倾覆的可能 引自 屋后几棵白杨树054 它们说：飞得高有什么用呢 饿的时候 就会落下来 引自 乡村的鸟飞得很低056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引自 一包麦子057 我是我的罪人，放我潜逃 我是我的法官，判我禁于自己的灵 引自 可疑的身份058 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引自 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059 能拿走的，我都愿意给 在这样风高月黑的夜里，只有抵当今生 只有抵当今生 才不负他为匪一劫 引自 匪060 云白得浩浩荡荡 散落一地的草绿得浩浩荡荡 引自 下午，摔了一跤062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引自 在打谷场上赶鸡063 你是知道的，在万千花朵里把春天找出来 需要怎样的虔诚 引自 星宿满天064 一白一黑的两条鱼 咬不住彼此的尾巴，也咬不住自己的尾巴 黑也要，白也要 我只能哑口无言，不设问，不追问 引自 瓷066 一群人抬着棺材经过 他们把云朵扯下来，撒得到处都是 一个人身上是层层叠叠的死亡和重生 引自 割不尽的秋草067 你在满天星宿里 怎么能找到来路？ ——如何让你爱我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一个地域的开阔与ー个人的心有莫大的关系 ——田野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我知道，我去了远方，能够再回来 就会离自己更近 ——一朵云，浮在秋天里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她不相信电影里为自由赴死的人群 他们身体里的枷锁 在高远的蓝天下没有发出声音 ——下午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如同青山和天空都搁在肩头 如果此刻，刚好有一只水鸟落下，我就再不能站起 ——秋天的河面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我在村庄里被植物照耀 你在城市里被霓虹驱赶 ——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雨在快落下的时候才被看见，落下了才是成全 ——雨落下来 引自 四辑我们在夜色里去向不明 但是它终将暴露，一朵桃花预谋了许久，一呈现就凋谢 但是它也不会暴露，一些纤细的真理，关于温暖，怨恨 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一些日子的往来 ——潜伏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他说，它们都有开花的欲望，开不开的没关系 它们的绿叶在晃动，这就是好的 它们能被太阳照着，这就是好的 太阳同时照在你的，我的，它们的身上 这样的好我是说不出来的 ——太阳照在一棵月季身上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一滴推着一滴，落下 融合也是毁灭，毁灭也是融合 但是一个人要多久才能返回天空，在天空多久才要到一个落下的过程 我把一个人爱到死去 另一个已在腹中 雨落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声响 没有谁消失得比谁快 没有谁到来得比谁完整 没有谁在雨里，没有谁不在雨里 ——雨落在窗外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下午，我被这几朵云摁住呼吸 满场的稻子沉默 悬在屋檐的丝瓜不语 ——九月的云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爱如雷霆 熄于心口，又如灰烬 我唯一能做到的 是把一个名字带进坟墓 他不停老去，直到死 也不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过程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总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千山万水以后 在许多人以后，从容地走来 让你陷进巨大的沉默，无法动弹” ——最后的苹果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越来越薄的我自己 整夜躺在磨刀石上 ——一把刀 引自 五辑雨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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