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谢谢你曾经陪伴我

一人、一狗、
一杯茶、一本书，
阳光和煦温暖，
时光悠闲而缓慢。
我有不少朋友都养有宠物，嗯……我说的宠物是指那种常见的宠物，猫或者狗。每次去他们家的时候，我就会带上猫粮或者狗粮作为见面礼。见到猫呢，我就会摸摸它的头，挠挠它的身子并抱在怀里；见到狗呢，我也是摸摸它的头，挠挠它的身子，至于抱在怀里嘛，狗体型太大我就不会抱了。
有时候散步，遇见别人在遛狗，我都会去逗一会儿。那天在楼下第一次碰见隔壁楼的邻居时，我吓了一大跳——他的手上牵着七八条不同品种的狗。我挨个和每条狗打了一声招呼，博美、斗牛、萨摩耶……然后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狗的主人，我觉得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爱狗达人。
我问：“你怎么养了这么多的狗啊？”
“哦，养了卖的。”他倒挺坦然。
熟了以后，只要我碰到他在遛狗，都会和他那群狗玩上一会儿。那几条狗的性格脾气，我也渐渐摸清了。比如博美是条特别臭美的狗，每次从一楼电梯出来时，它都要趴在大厅的玻璃幕墙上自恋半天；哈士奇特别好吃，看见什么东西都想尝一尝，所以遛狗的时候需要看紧它，免得它在地上乱捡东西吃。
那天遛狗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少了一条博美，问了之后才知道已经卖掉了，我心中有些惆怅。邻居看出我情绪低落，问我：“你这么喜欢狗，为什么不养一条呢？那条博美，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要回来再卖给你。”
我愣了片刻，摇了摇头拒绝了。
邻居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我养过一条狗，它在我的心底一辈子，所以我不可能再养第二条了。”
他微笑地看着我说：“我明白了。”
他也是爱狗的人，所以不用我多说。如果你也曾用心地养过一条狗，那么就会明白我所说的话。
用心养过的狗不再是你的宠物，而是你的朋友、伙伴和家人，在你的生命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如同你深深地爱着一个人，所以你永远不会再找一个人来替代他（她）一样。
我的心中也有着这样一条狗，它的名字叫狼牙。
在我还是个调皮的孩子的时候，我是我们村的“孩子王”，领着一群孩子上树摸鸟，下河捉鱼，东村打枣，西村偷瓜。鸡看见我扑棱着翅膀躲，狗看见我立刻夹住尾巴溜到一边去，大人一看见我就头痛，说我惹人嫌的程度到了狗嫌猫不爱的地步。
对此我深表反对，猫和狗不是嫌弃我，而是……怕我好吗！
那是一个夏日的中午，毒辣的太阳挂在天空，大人们都午睡了，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我们一群孩子哪能是安安静静午睡的主，各自从家里溜出来聚到一起玩。
你能体会我领着一帮小屁孩从东头走到西头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吗？那就如同一个皇帝在巡视他的疆土。
谁敢不服，揍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一个远房的叔叔来了，他骑着一辆自行车，一条狗跟在旁边，撒腿跑得挺欢。它身姿矫健，一身油亮的黑色皮毛，在阳光下显得精神抖擞，一双黑目顾盼之间威武十足。
那是一条狼狗。
它看见我们这群小孩挡在路中间，“汪”地叫了一声，佯装向我们飞速冲过来，吓得我们作鸟兽散。见我们鬼哭狼嚎地逃开之后，它耀武扬威地斜睨了我们一眼，也就不再追赶，反身跑到主人的身后，继续忠实地跟随着。
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狗侵入了我的领地，大家心服口服，而我也被它折服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狼狗，比起农村常见的土狗，它实在是太威武帅气了。
不久之后我在电视上看了一部电影《狼牙公主》，这部电影加深了我对狼狗的喜爱之情。鉴于这部电影比较老，可能很少有人看过，我简单地复述下剧情：
小学生张蚂蚱家毗邻公安警犬训练基地，他没事同表弟二秃爬上树看公安训练警犬，两人爱上了凶猛、聪明的狼犬黑狮，并想法令它与家犬山虎配种。不久，黑狮在执行任务中死亡，山虎产下公主、狼牙一雌一雄两条狼犬，被蚂蚱视作珍宝。渐渐长大的两只狼犬威风堪比父亲。暑假到来，蚂蚱带上两条狼犬进城看姐姐张菊，准备顺便给它们领犬证。公交车上，售票员偷走某乘客现金若干，塞进蚂蚱的书包，张菊发现蚂蚱书包里的钱后，将蚂蚱盘问一番，没问出个所以然，拿去私用。不久，张菊遭遇祸事，被盗窃集团头目段飞威逼。在蚂蚱找寻姐姐的过程中，两条狼犬智斗恶人大显神威，配合潜伏的公安终于将盗窃集团一网打尽，但公主却在货场被勒死了，蚂蚱万分悲痛，决定将狼牙送给警犬队……
这部电影看得我如痴如醉。我真的好羡慕男孩有那样一条狗，上学忘了戴红领巾可以去帮他拿，遇到了坏蛋可以救他。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天天缠着我爸爸要一条狼狗。
那个时候，狼狗稀少，主要用作警犬，爸爸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说：“我到哪里去给你找啊！”
一年后的某一天，爸爸回到家中，笑容满面地招呼我到他身前，他的怀里藏着一坨东西，鼓鼓的，还动来动去。爸爸掀开大衣，于是我看到了它，一身黑色的绒毛，趴在爸爸的手心里眯着眼睛睡觉，黑黑的鼻头湿润润的。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头，它睁开蒙眬的小眼睛看着我，我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
是小狼狗！我惊喜地跳了起来，将它抱在手里，它低着头眯着眼往我的怀里蹭。
“哎哎哎……我今天新买的衣服不要蹭哎。”
但它可不管，依旧往我怀里蹭。当它蹭到我的胸口，我感受到它温暖而又弱小的身体时一下子被打败了。好吧好吧，就待在我的怀里吧。
这是我叔叔家的狼狗产下的一窝狗崽之一，由于想要的人太多，爸爸好不容易才讨回来一条给我。
从此，这条小狗就在我们家安家了。
妹妹问我：“这条小狗叫什么名字呢？”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狼牙，就叫狼牙吧。”等着吧，很快我就会有一条像电影中狼牙一样厉害的狗！
每天早晨上学之前，我就会端着一个铁盆，盛着装满的温热的牛奶，“狼牙狼牙”喊个不停。狼牙还小，并不熟悉这个新名字，它通常都是趴在窝里睡觉，偶尔抬下眼皮，直到闻到牛奶的香味，才会爬起来跑到我面前，然后一头扎进盆里，伸出舌头一口一口地舔着吃。时间久了，它听到我唤“狼牙”时就会立刻跑到我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的手上没有吃的，只好蹲下身轻轻地摸摸它的头夸它乖，它闭上眼睛露出一副乖乖享受的样子。
不多久，妈妈遭遇了车祸，腰部受伤，从医院回来之后，她按照医生的嘱咐只能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腰伤恢复。
妈妈的恢复期很长，需要好几个月。白天爸爸要忙工作，我和妹妹要去上学。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躺在床上，孤单而又无聊，幸好有狼牙在家陪伴着她。圆滚滚的它在床上爬来爬去，累了就会依偎着我妈妈睡觉。它睡着的时候格外乖巧，肚皮轻轻地起伏，妈妈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它的头，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妈妈有了狼牙的陪伴，难熬的时光也就过得格外快一些。
妈妈康复之后，重新操持整个家，给狗狗喂饭的重任也揽下了。我毕竟是个孩子，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又怎么可能照顾好一只宠物呢。
狼牙长大一些的时候，我开始每天训练它，比如叫它坐下，或者丢瓶子让它去捡。大概是我的训练方法不得法吧，我只能让它坐下，至于丢了瓶子让它捡，它却只是坐在地上伸长舌头茫然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看来让狼牙像电视里的狼牙那样帮我拿东西的美梦是没法实现了，我叹了一口气：“笨狼牙。”
但就算它成不了电影中那条神勇的狼牙，也每天忠心地陪伴我、守护我。
每当我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狼牙总会跟在我的身后，一路默默地护送着我，一直走到村口。我会不停地赶它回去，怕它跟得我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它就会坐在那里，目送着我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转身小跑着回家。
我放学了，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它就会立刻从家里冲出来扑上来迎接我。有时我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它正在村口玩耍，也会立刻向着我冲过来，围着我来回跑，摇头摆尾，特别欢乐。
到了夜晚，它就趴在院子里睡觉，一有风吹草动，耳朵会立刻竖起来。黑夜中它双目如电，迈着轻盈的脚步巡逻。看家护院，它一向尽职尽责。
我大伯家也养了一条狗，是和狼牙一窝出生的，在我的强烈建议下，那条狗的名字叫做公主。
如果说电影里的“公主”是长得帅气的话，那么公主的长相就是凶恶，让人望而生畏。经常有人被它吓得哇哇大哭，因此它只好长年被拴着。养过狗的人都知道，一条狗长年拴着，脾气反而会愈发暴烈。公主见人就吠，吓得我们每次去大伯家都必须站在门外大声喊人，要有人出来接我们才行。而我们一往屋里走，院子里的狗就会猛扑过来，把链子绷得笔直，冲着我们狂吠，主人走在我们身前会大声地训斥公主：“去！”而实际上我们心里都害怕那条狗突然挣脱了那条链子扑上来。
狼牙是条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给它拴过链子。随着它日渐成长，我们发现它放出去也不乱咬人，就渐渐地拴得少了，乃至于它成了一条完全放养的狗，可以一天到晚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去哪儿。
虽说它俩刚出生不久便被分开，但是大概由于血缘的关系，狼牙常常找公主玩耍，公主虽说拴在家里，倒也不孤单。
有次我去大伯家，狼牙刚好跟在我身边，公主对着我狂吠，狼牙立刻前身微微下俯，摆出进攻的姿势，冲着公主凶狠地叫了起来。
“汪汪！”
“汪汪汪！”
我认真地倾听了下，觉得它们之间的对话如下：
狼牙：公主，你瞎了吗？这是我的主人！你怎么可以凶他！吓到了我的主人怎么办！小样儿，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公主：对不起，我错了！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的主人礼遇有加，再也不凶你的主人。
狼牙这才满意地走到公主的身边，用鼻子蹭了蹭它，那架势仿佛在说：“不愧是我兄弟。”
从那以后公主再见到我，摇头摆尾，乖巧如见自家的主人。小伙伴们看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故作神秘，笑而不语。
狼牙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在读初一，转眼初中毕业，我要去市内读高中。由于离家较远，我开始了寄宿生活，学校只在每月底集中放四天假。从那个时候起，我能够见到狼牙的时间，间隔得越来越长了。
每次我放假了要回家，爸妈会念叨我要回来了，尤其是妈妈，她会在路口等我。狼牙也跟着妈妈一起等，如果妈妈有事先回去了，它会自己继续等，一直等到客车停在路口，我从车上走下来为止。
一见到我从车上下来，狼牙会热情地扑过来。我蹲下身摸摸它的头，它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掌——这是我俩之间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然后它就一路跟着我，前后左右跑来跑去地护送我回家。狼牙身姿矫健，凛凛神威，它终于长成了那个夏日我第一眼见到叔叔领的那条狗的威武样子。
所谓的长大，其实是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回家的间隔越来越长。
高考的时候我特别抗拒家里的意愿选一所省内的大学，只想选一所省外的大学，离家越远越好，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挣脱束缚，脱离家的牵绊，获得不被管束的自由。为了证明自己长大了，独立了，不再依赖家人，我连放假的时候都不愿意回家。暑假的时候，我待在学校里找工作，只有寒假快要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渐渐地，我回家的频率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一年一次。
我读大学的那一年，狼牙来我们家已经是第七年了，狗平均具有十二年的寿命，一只狗在一岁之前是幼犬，一岁到七岁是成年犬，而七岁以后的狗则进入了老年期。
那天我乘坐公共汽车到达小镇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刚从车上走下来，蹲坐在路口的狼牙忽然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高兴地大笑：“想不到你还可以认出我来呢。”身为艺术设计学院的学生，刚进大一我就开始玩乐队，留了一头披头士一样的披肩长发，衣着打扮也很特立独行，估计我爸妈见到我都难以认出来。
我姑姑住在镇口，我进了她家门，我姑姑愣了一下，那表情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她打量了我半天，直到我叫了一声“小姑”她才反应过来，一拍着大腿说：“原来是余言啊，你怎么头发这么长，打扮得跟个傻子一样！”
她说的那个傻子我知道，是街头一个有点痴呆的流浪汉，以乞讨为生，一头凌乱的长发和胡须，穿着一身胡乱搭配的衣服，我们都习惯称呼他为“傻子”。
我翻了一个白眼，心想：你们这些长辈，哪里会懂得我们年轻人的世界？这叫艺术，这才是现代的审美观，你们那一套已经OUT了！
我到小姑家是为了借一辆自行车，从镇口到我家还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天黑了，我不是很想走路了。
我骑着自行车向家中走去，狼牙身姿矫健地跟在我的身后。这么多年过去了，狗从稀缺的宠物，变成了满大街都是。大部分狗都是放养的，它们在街头上游荡，见惯了人来人往，所以不怕人，也不咬人，顶多见到陌生人冲着吠两声。
我刚走上街道，一条小哈巴狗就从路边冲了过来狂叫。我长时间不在家，这几年街头新增的狗并不认识我。那条小狗冲我叫不要紧，关键是它一叫，街头其他的狗也闻风而动，纷纷加入了进来，德牧、金毛，以及一些土狗……一条条冲了上来。整条街的狗都被惊动了，于是一群狗此起彼伏地冲着我狂吠，跟在我身后追着我，那架势好像要随时扑上来撕咬我一般。
它们一定是把我当成那个傻子了，再加上夜间狗狗们都进入了看家模式，特别警惕经过的陌生人。
于是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发生了，几十条狗聚集、追逐、奔跑在我的身后，那些平日温顺善良的狗，在相互的煽动下变得疯狂起来，追逐着，怒吼着。从它们的叫声中，我知道这并不是虚张声势，它们亮出长长的狗牙，是真的想要撕咬我。
我被吓得肝胆俱裂。如果一条狗把我扑倒，我就会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被一群狗撕咬，这样的画面想一想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我拼命蹬着自行车，想要快一些，再快一些，但是这群狗奔跑起来迅捷无比，依然紧追不放。狼牙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同样不停地怒吼着追逐在我身后的那群狗，它想以自己的威势斥退那群疯狂的狗，然而，没有任何一条狗理会。
突然，一条狗腾空蹿起，张嘴向我的脚扑来，千钧一发之际，狼牙凌空撞开并反咬了那条狗一口。狗群被激怒了，狼牙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它们开始围攻狼牙，狼牙一边躲闪一边跟在我身后。如果它停下来跟它们打架的话，整条街上没有任何一条狗会是它的对手，但它为了跟随在我的身边保护我，遭受攻击无法回身应战。而只要有狗试图攻击我，狼牙就会悍勇地扑上去攻击它。
群狗们的狂吠吸引了街道两旁的人家出门查看，结果他们看到了一个震撼的场景——一个人在前面拼命地骑着自行车逃命，身后一群狗发疯一样地追逐着他，而有一条狗拦着身后的狗群，不停地相互撕咬着。
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骇人，街坊们纷纷呵斥自己的狗，想要将自己的狗唤回来，然而那些陷入乱战状态的狗都发狂了，置若罔闻。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经历的一次逃命的时刻，宛如生死时速一般，我用尽全力蹬着自行车，恨不得飞起来。在狼牙的保护下，我终于冲到了我家门口。我爸爸见状怒喝一声，一阵乱棍和砖头下去，那群狗顿时意识到进入我家的地盘了。狗只敢站在自己家门口吠陌生人，再嚣张也不敢在别人家门口乱吠，见我进了门，它们都夹着尾巴悻悻地散了。
我妈惊疑不定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狗啊？你没事吧……哎，你怎么头发这么长，穿成这样啊？”
我爸看了我一眼，鼻子都要气歪了，丢下一句“流里流气”就进屋去了。
我一言不发地回身去看狼牙，它已经遍体鳞伤，皮被咬破了，毛被扯掉了，全身上下遍布伤口和血污。它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依然默默地站在我身后。
我蹲下身，抱住它的脖子，喉咙一阵哽咽。狼牙，我的狼牙，从现在起，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你不再是《狼牙公主》中狼牙的影子，你是我的无可取代、独一无二的狼牙。
只有你，无论我们多久没见，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你都能一眼认出我，待我如初，不带丝毫偏见。在最危急的时刻，也是你不顾自身的安危挺身而出。
狼牙，你是我最忠诚的伙伴。
我拿着红药水为狼牙清理伤口，当我的手放在它的身上时，我才感觉到，它皮肤松弛，毛发黯淡，身上的皮包着骨头。我才忽然意识到，它已经老了，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活力。尽管它的战斗力衰退，但它依然会为我挺身而出，它为我受的每一道伤，都深深地烙在了我心里。
我妈听说我差点被狗咬了，又看见狼牙一身的伤，心疼得不得了，第二天气急败坏地去找街坊邻居理论，让他们管好自己家的狗，别再放出来免得咬伤人。从此以后，入夜之后大家都把狗关在院子里，免得再放出去乱跑发生伤人的事件。
那个冬天我很少再放狼牙出门，勒令它在家养伤。天气好的时候，我就捧着书坐在走廊上，狼牙躺在我的脚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着冬日的暖阳。
一人、一狗、一杯茶、一本书，阳光和煦温暖，时光悠闲而缓慢。
至今想来，那都是我和狼牙在一起最美好的画面了。
后来，我大学毕业了。
在外工作，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一晃有几年没有再见到狼牙，有的时候和爸妈通电话，会在电话中问问狼牙的近况。
我妈妈都会唏嘘地说：“狼牙老了啊。”
它已经是一条十几岁的狗了，按照狗的寿命来算，它已经是垂垂老矣，但好在仍然健康。我们都开始意识到，狼牙的生命有限了。我们全家共同的愿望是它可以安然地度过余生，而我们也会尽力照顾它直到它生命的最后一刻，然后将它葬在我们家的后院里，这样它依然可以时时看着它度过一生的家，这是它最好的归宿。
由于我工作繁忙，经年不回家，父母也就只好来长沙看我。长途坐车不可能带上狼牙，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留下奶奶和狼牙在家中。奶奶虽说年纪大了，但仍手脚利落；而狼牙除了变得嗜睡和行动迟缓以外，也仍是健康。我甚至在心中侥幸地想，也许狼牙还可以再活很多年。
2013年的冬季，我接爸妈来长沙住一段时间。妈妈才住了一个月，就开始每天念叨着想要回家。
我问她：“马上就要过年了，住到我放假一起回老家啊，现在回去干吗？再说了，我们老家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好惦记的。”
“狼牙在家里啊。”妈妈说。她有点放心不下狼牙，最终，她还是提前回了家。
火车在第二天凌晨抵达县城，我打电话给她问候家里的状况。
妈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狼牙不见了。”
我呆了一下，脑海中“嗡”的一声作响。
“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妈妈说奶奶发现狼牙有几天没回来了，出去找也没有找到。狼牙不回家的情况比较反常，只能说明有意外发生了。
“那……它会去哪儿呢？”我竭力排除头脑中不好的想法，带着希望去问。
“应该是被偷狗的抓走了吧。”妈妈长叹一声，声音颤抖，继而怒骂起来，“该死的偷狗贼！”
是了，这些年来，很多人越来越爱吃狗肉，不少人专门偷了狗去卖，尤其是到了冬季，正是吃狗肉的季节，所以偷狗事件频发。小镇上曾经蔚为壮观的狗群，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几条了。
在外地工作的妹妹，闻讯之后伤心得大哭。而我身为一个男人，少小离家摸爬滚打多年，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早已经不会再流泪。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心中却空落落的，像是空缺了最最重要的一角，一口沉郁之气堵在胸口，说不上来的难过。
爸爸捧着它第一次送到我手上时毛茸茸的模样，它为了保护我大战群狗伤痕累累的模样，它每天风雨无阻地送我上学，它陪我一起安详地晒着太阳……那些记忆清晰地在脑海中涌现。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光，是你在陪我成长，而这，用尽了你一生的时间。
谢谢你的守护，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的忠诚。
谢谢你，狼牙。
愿天堂里，没有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