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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离开铜仁往南走，朝玉屏岀发。这一带侗族的部落很多， 服装和汉族不太一样。

玉屏县城是中国农村到处可以看到的县城。

我们照例是先拿着行李去县衙拜访县长。一行人走在街道上， 因为穿着特异，引来了当地人好奇的目光，我们就在他们的目光中 昂首挺胸地朝县衙走。

仔细一看，从县衙那边有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三个 士兵朝我们这边走来。上前问是否县长阁下，答曰是。他马上指挥 手下带我们去客栈安顿好，不一会儿，县长就来了。

大驾光临，我们一行十分忙乱，急着收拾行李。但县长用流利 的北京话说：“先放着，先放着。”于是我们就厚着脸皮，穿着脏 衣服，不好意思地寒暄道：

“劳大驾，蒙抬爱，实在对不起，感激不尽。”接着又问：“先 生到上海或汉口那儿去过了没有？”其实是想通过这个问题看看县 长到底有多少学识阅历。

没想到，县长先生抢先了一步，笑着简短地说了句：

“是，贵国也去过了。”

我们无话可说了，接着毫不犹豫地说起了日语。县长谦虚地说 “大都忘记了”，却用明快的日语回答我们，他是怀着自身的美好 记忆在讲着日语。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连客栈的老头儿对我们也 是客客气气的了。

当晚我们赶紧去县衙，享受听日语之乐。

县长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11期学生，曾经在宇都宫联队待 过，本国发生革命时急忙回国，并一直留下来，所以没能从军官学 校毕业，日语已经差不多忘光了，但是和我们一说话又记起来一 些，到后来越说越好。听到他用的那种军队式的利落的语调，我们 十分痛快。

晚饭时，县衙里特意准备了宴席款待我们，席上还有从贵阳来 的两个警官。品尝煮鸡蛋的美味，喝着甘甜有劲的米酒，颇为愉 快，酒过半旬的时候，大家玩起了划拳。令人吃惊的是警官还用中 国话轻声唱起了日本歌《君之代》和《钻石不磨不成器》。

次日，为答谢宴请和出发前道别，我们拜访了县长，接着又迈 开轻松的步伐向下一个目的地——镇远前进。

从玉屏到镇远有120里远，这是一条像日本东海道那样的翻山 越岭之路。途中，在铺田住了一晩。这个小镇在湘江上游镇远河 旁，两旁是山，是往来于湖南和贵州的客商中途歇脚的地方。

这天晚上，我们的护卫又说没钱，向我们讨要一点酒钱。这种 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次，我们习以为常，每次都忍了，但这次我和他 们的队长进行了谈判，仗着胡子最长，说了一番话：

“喂，你们这些护卫的士兵们不都是大中国的堂堂军人吗？不 管是哪个国家，军人都是人民的楷模。给点酒钱这种话，你们也说 得出口。我们是和你们同种同色的日本人，如果我们是大鼻子的欧 洲人，那才是大中国的耻辱呢。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人的面子 是最要紧的。你们说现在一文没有，但按理说衙门是给了一些特别 贴补的。好啦，赶紧回自己房间去吧。如果你们还没拿到贴补的 钱，我们就替你们给衙门写信，一定会让你们拿到相应的贴补 的。”
当年的进步思想、留（东）洋传统，着实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