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幸福

电车上很空，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座位。手抓吊带，环顾四周，一彪形大汉令人惊诧。他的骨架实在大得出奇，起初我认为是病态，仔细观察，并非如此。一点儿也不夸张，他的身体是一般人的三倍，眼睛也是一样，足有马的眼珠大小。我疑惑，这是人吗？倘若不是在东京市内，而是在沼泽地或平静的湖面上见到此种情景，我们肯定会觉得自己置身于童话世界。看着看着，我不觉笑了起来。因为根本想象不出会有如此高大的巨人，旁边的人整个脸盘还没有他的下巴大。当时在场的人都因不敢正眼看大汉，而将视线移向窗外。究其原因，当然，在一定程度上是出于礼节，但不可否认地存在不可思议的恐惧心理。人们惧怕因失笑而惹怒对方，所以硬装出十分严肃的面孔。我也莫名其妙地只想笑，实在憋不住，只好眺望窗外。这时，我发现大汉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我，似乎这怪物的大脑围绕着我在思考什么。顿时，我觉得自己像被狮子盯住一样，既害怕又因与众不同而自豪。他眼圈儿发黑，野蛮淫乱的目光平静中透着凶猛；额头狭窄得显出凶相；从后脑到前额的曲线像猿猴一样高高凸起；脸庞像伟大的宰相，宽宽的面频，尖翘的下巴，看上去很傲慢。无帽敝衣，袒露的胸脯上像是长了草。过了一会儿，大汉侧着身摇摇晃晃地下了车。于是车内热闹起来了，刚才只顾为自己盘算，相互间像隔着堵墙似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地又说又笑，不可思议的友情犹如泉水流入心田。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从共同的惊异中解放出来，春天般温暖亲切地谈论起大汉这一共同的话题。这是一次愉快的团聚，美妙的幸福在大都市的一个角落绽开了花朵。而那彪形大汉肯定还在继续播种这不可思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