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281

  另一方面，没有孩子的人很喜欢说，他们比那些无助而盲从地听命于DNA独裁指令的无脑民众活得更有自我意识。[顺便说一句，不要孩子的激进派自称“无子派”（childfree）这个词显然是从smokefree（无烟的）、diseasefree（无病的）衍生而来的，free作为后缀时前面的词通常是带贬义的名词。]他们会列举迫在眉睫的危机——人口过剩、全球变暖、石油峰值……别忘了，还有核战——对于不生养的人来说，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实都算得上极其正当、颇具说服力的理由，但我压根儿不信有哪个人不生养的真实原因是某种世界危机。我们不生养的真实原因或许没有父母们所说的生养的理由那么堂皇（顺便再说一句，我们喜欢把那些当父母的人称作“受孩子诅咒的人”），但我敢肯定：我们的理由也一样无意识，一样发自本能。自愿不生养的人越来越多，就和生育力下降、同性恋增加一样，可能是一种针对人口过剩[44]的进化适应性的表现。考虑到不生养的现象在西方社会更普遍，这也可能是物质财富富足带来的效应。（在贫苦的环境中，拥有更多子嗣是个人进化优势的表现，哪怕这对整个物种来说是灾难性的，也害得里约、加尔各答等地沦为太阳系中最没人要的房产投资对象。）也可能，这是人类文明在衰落时期的症状：缺失了活力，或者说，乐观的希望。也可能，就像吸血鬼制造下一代那样，恶劣的教养方式随着新生世代而呈指数倍增长，结果，拥有糟糕童年经历的人越来越多，并都听从了菲利普·拉金最著名的严厉劝告：“你别生孩子。” 

  生子派和无子派都鼓吹各自的人生更理性、更满足，抑或是在道德上更有优越感。

众人生子的理由之一即为：人生来就有生养功能。不管他们给出什么样的理由——无私，想把一些东西传给下一代，有太多的爱可以付出——我都不相信他们选择生子的动机会比赤裸皮毛的鼹鼠决定挖地洞更高一筹。

我从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真的去做这件事。迫使别人都去生儿育女的究竟是什么？我始终没搞懂，原因似乎应该是很好玩，或很有满足感，或别的什么？好像我逃了一节课，而别人都在那节课上一致同意，那是毋庸置疑、显而易见要去完成的事。

从我的经验看来，人们总有一种无底线的幻想力，自欺欺人地觉得伴侣终会改变。

讲到底，我们会得到的最差评价不过是自私或不成熟；但不想要孩子的女人们却被认为是不正常的，就算不至于背叛整个人类物种，至少也算是女性集体内部的叛徒。不要孩子的男人们顶多得到蔑视的白眼，但人们得知女人不要孩子时却多半要问：你有什么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