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否认的社会结构
101.当我们从社会学的方法而不是传统的心理学角度来研究否认,很快就会意识到,它通常涉及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我们实际上是在和“共同否认”打交道,是一种包含多人的社会现象。 102.作为共同否认的首要表达,沉默是一种集体行为,它包含了某个特定信息的发出者和接收者,以及双方能力合作以回避此信息。 104.合谋沉默所包含的彼此对立的社会力量之间的关系,究其本质,是一种对称关系,因此,这一点造就了其对于不看和不听双方的“对等保护”。这种对称甚至在极度不均衡的关系中依然很明显,从孩子和父母亲谁也不愿意主动和对方讨论性话题就可以完美地证明。 104.合谋沉默还可以考虑这样一种令人震惊的对称关系的存在,即一边有人竭力遮掩自己所犯暴行的秘密,而一边人们则同时在积极配合,甚至对自己否认这些事实的存在。 105.通过共同地不看和不做,或者不听和不说,我们建起了一道“双层墙体"沉默。这种理论由心理学家丹 巴昂首次提出、 105.该理论居然对于纳粹时期的受害者和他们孩子之间的关系动态同等重要。毕竟,在许多二战大屠杀幸存者家庭中笼罩着沉重的沉默,“是两种矛盾能量的交织:对幸存者来说,是对讲述过去的压抑;对他们的后代来说,则是对发现真相的恐惧”。——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免谈这个话题,而不是我想想像的那样,铭记历史,展望未来。 引自 沉默的双层墙壁 101 107.诡异的是,沉默往往是由声音来掩盖。所谓的闲聊、紧张的谈话、“拐弯抹角”,都只过是“噪音合谋”的不同形式,用来掩饰让人不适的沉默。 108.当房间里有一头大象时,我们总能找到一些“除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外的,其他的话题”来谈。 108.让合谋的沉默比起掩盖行为更险恶的,是沉默本身从未被共谋者们所讨论。和我们公开说明不去说起某事不同,共谋者绕开某些话题的事实一直未被承认,沉默背后暗藏的微妙的社会动态结构因此被掩盖。 108.关于对沉默保持沉默,或者说超沉默的一个绝佳的例子,就是秘密周围的保密。 109.事实上,谈论房间里的大象如此之困难的原因,是“不仅仅没有人愿意听,而且没有人愿意谈论‘不听’这件事。换句话说,避谈大象的行为本身也是大象。 109.我们不仅避开它,而且我们一边这样做,一边否认,从而否认了我们的否认。 109.这样的超否认(meta-denial)预设了一种自欺的特殊形式,奥威尔称之为“双重思考”;或是“有意识地促使无意识,然后……对自己刚才实施催眠的行为失去意识”的能力。 引自 否认在否认 107 110.是否参与沉默合谋,受某人离这个所谓的大象距离远近的影响很大。离大象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否认其存在的压力。 110.围绕在大象周围的人们,他们彼此之间的社会距离也很重要。毕竟,社会意义上离得“越近”,我们越倾向于彼此信任,并因而越发开诚布公。 110.同样重要的,还有我们之间的政治“距离”。相对于上级,我们一般更倾向于信任和我们同级别的人。因等级森严而权力差异越大的社会系统,其对开放和坦诚的抵制越明显。 111.最显著地影响一个人是否参与沉默合谋的结构性因素,是合谋者的实际数量。这一点与常见的秘密形成鲜明对比,一般秘密的价值就在于它具有直接的排他性功能(只有一小撮人共享一个秘密),而人尽皆知的秘密则随着“了解内幕”的人越多,变得越发让人绝口不谈。 111.确实,共谋参与者的数量越多,沉默就“越沉重”和“越响亮”。 111.即使在一个只有三个共谋者参与的合谋中,也已经预设了在社会组织群体的否认中,一个潜在的、新的关键人物的出现,我们可称其为沉默的旁观者。 111.仅仅两个年轻的小混混,就把整个地铁车厢里的给震慑住了,这恰恰是因为(而不是尽管)有这么多的乘客一起看着他们 ,正是借助了他们的沉默,才成功遏制住其中的每一个人采取行动附上匪徒的可能。 112.难怪我们常常把沉默的旁观者视作帮凶,他们无形中为暴行和虐待的不可讨论性作出表率,促成了自我否认。 112.沉默的旁观者之所以能成为帮凶,是因为其他人看到这些旁观者对某些事物视而不见的行为时,这些行为会进而鼓励他们否认该事物。 112.社会压力会影响我们的看法,如果某人周围没有任何其他人作出同样关注,那么从心理学上来说,他会很难相信自己的感觉,并坚持相信他所看见或听见的确实存在。 112.针对某样事物,一方面是其他人明显对此置若罔闻,另一方面是自己对此有所认知,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产生了一种混淆感,并进一步增加了此人最终屈从于社会压力,选择否认的可能性。 112.这种压力随着沉默旁观者人数的增加而加剧。……看到越多人有意忽略房间里的大象,人们就越难坚信自己所看到的——即大象是真的就在那里。 113.此外,眼看着几个人一起忽略大象的体验,与看他们各自单独忽略的体验是大不相同的,因为这还涉及他们每个人观察别人忽略时体验的叠加效应! 113.不是几个各自为战的个体来否认,取而代之的是身边的一帮人都明目张胆地参与到同一个合谋中。 113.随着参与合谋的人数增加,沉默的合谋涉及一个重要的转移——从严格的人际交往型社会压力转移到我们所谓的整体性团体压力。 113.由此,打破沉默实际所侵犯的,不只是某些个体的个人舒适感,而是一个整体性的神圣的社会禁忌,故而激发了一种被强化的恐惧感。 115.事实上,一个恶性循环可能从此产生,每个同谋者的否认对他人都是一种支持,他们的整体沉默会彼此响应,这时第三个、第四个也加入了共谋。 115.保罗西蒙说,“沉默,如癌细胞般分裂增长,这正是整个社会是如何变得集体否认其领导者的无能、无视明显的暴行,以及对迫在眉睫的环境灾害视而不见的过程。 115.由此,沉默的强度不仅受参与其中的共谋人数的影响,还会受到这些人保持沉默的时间长度的影响。 115.尽管沉默可能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被干扰,但它还是趋向于变得更加讳莫如深。如同其他任何否认形式一样,沉默可以自我强化。保持沉默的时间越长,越难以避免地演变成为“用更多的沉默来掩盖我们的沉默”。今天的沉默将使明天的沉默更难打破。 116.塞缪尔约翰逊说:“沉默会自我繁衍。越长时间不说话,就越难找到可说的话题” 引自 旁观者和帮凶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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