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解谜的诱惑

在我的专业生涯中，曾和大部分医生一样做了一件事，就是选择医治工作作为一生的目标。但后来这个目标转向一个更具震撼力的形象一一更具说服力的驱动力，让每位医生不断地尝试改善医技的挑战、引导我坚守诊治岗位的挑战、引导20世纪后期临床医学惊人发展的挑战，这个首要的挑战已经不再是每个病人的利益，而是解开他们的病因之谜。
    我们用同情心来对待病人，也尝试引导他们依照我们认为能减轻痛苦的方向，做接受治疗的决定。但同情心不足以帮助我们增强医疗能力，甚至保持一腔热忱。唯有“谜”能驱使我们往高度专业和全心奉献的方向迈进。
    希波克拉底的座右铭中有一条是这样写的：“哪里有对人类的爱，哪里就有对医学的爱。”一直都是如此。如果不是如此，照顾别人的重担很快就会叫人无法承受。也就是说，从事医疗工作的最大回报并非来自善意，而是智慧上的满足。我逐渐了解了这个事实，也知道不得不然。身为医生，每次接手新的病人时都会遇到这个问题。病人则必须了解，医生在“解谜”上的努力，在生命即将结束时，未必合乎病人的最佳利益
每位医学专家都必须承认，有些时候会说服病人在某一点上接受不合理的治疗，对解决病情却无多大帮助。如果医生真正审视自己，可能就会承认他所做的决定和建议，起因于不愿放弃“解迷”，以及不愿认输。虽然他照顾病人体贴而仁慈，但也会因为“解谜”的强烈诱惑和挫败引发的软弱，而准许自己抛开仁心。
    在心理上，病人会敬畏医生，移情到医生身上，希望去取悦他们，至少不违逆医生。有些病人相信医生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认为医院中治疗恶疾病例的超级医生不会做不确定的决定。越是高技术的医生，他们治疗的对象越是认定，医治他们的那位男医生或女医生，总有极好的科学理由支持他们所做的决定。
    病人如果生机渺茫，通常很有理由不愿尝试进一步的治疗。其中的原因，有的是哲学的或心灵的，有的则相当实际，更有些人就是相信结果不值得付出这么多努力。一位相当有智慧的癌症护士说：“对某些人来说，多几周沮丧的生命并不值得付出实质与情绪上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