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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的外婆》
我的外婆私奔了。据说十五年前,和年轻很多的男人一起从小舅的小区里出走,之后就再未回来。那时留下的印象是,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养育之恩也不起作用!哼,时间一久就不闻不问了。
身为妈妈,又兼任外婆,平时还是妻子,虽然退休,但需要称职的职位还是不少啊……
姨婆虽然做起事来兴冲冲的,但其实是个冷漠的老太婆。对我有着各式各样的挑剔。在她那儿,从来很难得到其他长辈身边那样的关注和爱护。
比起印象,记忆好像就容易出现分歧。
姨婆开玩笑似的说话(“可不要在和我出门的时候自杀哦。”),显然低估了人一生中出现轻生念头的次数。但我不至于那样。
姨婆,你说生活是不是就是……好像一大杯,一直在续着热水的茶,一天天过下去就像一次次加开水,到后来越来越淡,根本没味道了。
这已经是人能够陷入的处境里,比较好的那一类了吧?
说话间隙,老人起身去烧水。电脑上是股票的红绿线,鼠标的边上摆着一盘冷掉的剩菜,油结了一层皱皱的皮。印象中老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吧,把一切维持得静悄悄的。
她就喜欢,搞得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其实没原则。
我说你不怕死在半路吗,她说人活一辈子谁不是死在半路上。
“都这个岁数了,人呢,不能什么都想要。” “人更不能什么都不想要!”
以为自己在做的,是自己的目标。不过是凑那个时代的热闹。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热闹吧。
什么乏味不乏味呀,多数人不都是想做的事没有,要做的事倒一堆。你可能是比别人高兴得少,但也比别人难过得少嘛。
有的地方,天上的雀群像海浪的样子,在山谷涌上来又退回去。
走在乡道上,土灰扬起,觉得两个人也浩浩荡荡的。
天色阴阴的,偷偷瞟过去,老人竟然红了耳根。丰沛的感情是怎么保留到老的呢?人会老,但耳垂却好像始终是年轻的。是这样吗?
轻易知足,那人生太轻了。轻得像个没装东西的塑料袋子,风一吹就没了。
突然想起学生时代,也有个那样的厚本子。在妈妈的要求下做笔记,黑板上有字必抄。就是这样,成绩虽然谈不上拔尖,但总不算坏。妈妈总说,是她经历过一遍的,就把经验都告诉我。说得好像也没错。在别人的指示下生活,生活好像有了现成的说明书,少走了许多弯路吧。那现在,妈妈是让我照着她的生活,再抄一遍?
“自愿”和“自发”是两回事。
是只有无聊的人,才会去思考生命意义的问题;还是说,人的无聊,本就源自人对生命意义的怀疑呢?好像弗洛姆说过:“只要个体自发而不是强制或机械地活着,就会找到力量与确信的位置,‘自发性活动’让个人与世界建立新纽带,怀疑会因此消失。”或许乏味也会因此消失吧。
《被折角的人生或书》
把工牌当作金银铜牌的,大有人在吧。
感情再融洽,处境不同,终究还是难以互相理解吧。
我终究也变成那种干巴巴的人了吗?变得精明,却失去感受力。麻木,像是神经上结着厚厚的痂。
这家店里的好处是,除了几位熟识的客人,多数时候,并没有“攀谈”的必要。
说你没有之前店员那种黏在脸上的假笑,对客人,很好。
她挺不一样呢,好像是对任何东西都能灵机一动的人。
虽然没什么的事,也谈不上占了上风,但仿佛觉得那一杯咖啡是自己泼上去的。
过去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是不知道表达什么。
我在这家书店待了一年零五个月,其实至今也搞不清楚什么是对的事情,又或者说是无所谓“不浪费时间”的事情。
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们总是能感受到同样的东西,也许某种沉重的情感,真的在这样繁衍下去。
书吗?那是人类思想的芳踪。
书籍的全部意义在于使人善用自己的孤独。
《把月亮放左边》
饭厅墙上挂着幅字,篆体。父亲自己提笔写的:“修理乾坤”。墨色洇开了两处。自从读懂过后,吃饭时面对那字,赖野总感觉食物在胃里悬空着,得不到消化。但父亲在时,他不敢提前离桌。
“都说要看到事情好的一面,要是事情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好的一面呢?”
“要我说啊,强行从事情里看出好的一面,不如去看更多事情。”
知道了什么,比得到什么能放进口袋里的东西更实在。
做事踏实,做人莽撞。
每在学校遇到,会互相躲避眼神,但又忍不住去确认一下对方的位置。
不好意思托人打听,也无人可托。
虽然是在食堂,女孩的半张脸仍包在围巾里。但围巾里,赖野觉得是一个笑。
以“你能懂”为目标去写作和“你感觉得到”去写作,是两个维度。
我不相信,但也不太肯定我的不相信。
得过上有分量一点的人生。
把失态当作男子气概,把很多事全当成自己作为男人来讲不需要了解的事。是因为不了解那些,所以显得男人味又足了一些吗?男人味就是一些可被容忍的粗暴?因为那些瑕疵所以可以叫作男人?
但他和她像是互相摄入了,两个“我”都越来越少,变得混杂,变得越来越有对方的味道。
生活过上去千篇一律,是因为正在过这种生活的人千篇一律,至少一部分人是这样,是人的问题,不是生活的问题。
她评价他说:“你头脑太工整了。”
“我们可以在空间中朝各个方向移动,但无法在时间中这样。或者说,我们可以在时间中移动,但只能朝一个方向移动。”
“那如果……通过记忆呢?如果记忆足够准确,人通过回忆,也可以仿佛进入到过去吧?那也算在时间中,往反方向移动。我有时就能看见过去的自己。”
“有时人还能记得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既视感,总是觉得很多新发生的事情,似曾相识。”
“哈,我是记不起还没发生的事情。”
“也许,你只是认不出来。”
但两人的善意表现,都领彼此觉得有点过分客气。
我小时候测量过苍耳的叶子,被我测量过的叶子,就总会枯死,当时不懂,后来才知道,是触碰引发的生长迟滞。就像含羞草,能感觉到外界在触碰它。不要太在意外界对你的测量吧,无论那是什么,会影响你。
两人的相处,变成不断累积成见。
“哈,你是刚刚才嫁给我的吗?”
“亲爱的,我是刚刚才开始后悔而已。”
调侃之下,生活显得有滋有味。
高山常说七年之痒,又说,如今和老婆最快乐的时候,是有别人在场时。在外人面前互相揭短,用来活跃气氛。“我们宁愿出来见人,比在家里单独相处好。好像只有有别人在场时,我们才有话说。”他和她单独在家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一次剐蹭。
切勿一天下来,所有的见闻和感慨,全是关于人的。
高山看起来腼腆,他也知道他的腼腆让他看起来可靠。
“谢谢你还愿意和我合作。”
“我是在赚钱,又不是在宽恕谁。”
进入生意场后,高山有了一种精心打理过的豪情率性,酒后也还有克制力。
你看霍总每年都有不同的亲近的朋友,说明他很容易交到朋友,但也很容易和人分道扬镳。我就不和他做密切的生意。
只要先回想自己最不愿听的话是什么,去自己跟自己说,就不会再受刺激,在被别人给激怒。
赖野止住了脑内产生的,要向她招手的脉冲。
《织在一起的路》
“贺老说,他还想发挥余热。”
“他的余热,恐怕烫哦。”
那男孩似乎是看到她望向自己,才把“张超”和自己对上。
在这些活灵活现的“高材生”面前,他觉得自己笨拙。
他和她的关系,虽然常是进一步退半步,如此反复。但目前算什么呢,他也不清楚。她对他是不置可否。而他对她的不置可否,使得他时刻都在检讨自己。张超猜想,她正在不置可否的人,目前大约有好几个。
日子过得令她想不起来,也分不出来。
因为并非共事,张超每周和她见面都很是想方设法。他羡慕那些天然和她有许多共处机会的人。
感情不变成义务都是泡沫!
爱情就是啊,你尝了点甜头,就跟进了,最后吃尽苦头吧!
李凡从来都能分辨丈夫是否在装睡。丈夫并不知道自己睡着后的呼吸是怎样的,他装睡时模拟的气息,不是他睡着后的那种。
他不动调动气氛,于是气氛常会被他压制,像巨大的重型机器驶过松软的泥土。他曾铆足劲,试图说点什么有趣的事。她友好地笑,那笑甚至早于笑话到来,想一种礼貌。
突然觉得有视线落到背上的轻微负重
不都一样吗,日复一日。李凡觉得,生活每天过起来都像叙旧。人活得太娴熟了,就总会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落空。像从哪本书里读到的说法:整个生活,像一遍又一遍播放的录像,不过是重复而已。或许就是在这种重复中,许多感觉被消磨殆尽?
李凡觉得自己难闻,怨气闻起来就是馊味。
爱,意味着无数次的重复和确认,需要一遍又一遍地验证与感知。
《和梦打交道的人》
我喜欢电影,但和许多其他在爱好一栏里写上“看电影”的人不同,我从不以“打发时间”的心情去看电影。
看完一部电影对我来讲,我会觉得那段时光特别满足。就像醒着,却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说什么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要这么多路干嘛啊!我走不完啊!!!
《自己的故事》
他性格在官场上不讨好,他的口才又夸大了他的不讨好。
苏格拉底要人不是先思考哲学,而是先哲学地思考。
拍摄过程中的每一个决定,最后就决定了呈现的是什么样的一种真实。
纪录片的真实就是一个横着的“8”,只能是一个无限趋近的过程。
这些生活,真实好饱满呀。
其实我会特别排斥我爸爸的建议,我觉得他给我建议,是基于,他觉得我不够好。
人的安全感不一定非要来源于富足,也可以来源于像我妈那样“就是我用我的这套方式把生活过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听到“父爱如山”这四个字,我想的都是我要翻过这座山。
我妈老和我女儿小妤说:“你妈妈要出差拍片子很辛苦,为家里赚钱很辛苦。”我后来想,那不是我小时候一直听到的话吗。我就拉住小妤,跟她说:“妈妈在做自己特别想做的事情,所以妈妈一点也不辛苦。”我不要我的孩子为父母的辛苦感到内疚。这可能是我在我的成长中学到的。
其实也会因为反抗,反倒会错过一些东西。也许让我在最宝贵的时段,错失了发挥自己最擅长东西的机会,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会遗憾,不能骗自己,但是呢,好像要认清了这些之后,才算把成长的权利,重新归还给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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