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页
- 页码:第680页
此书的副标题是《伊、西、庭三州及唐属西突厥左厢部落》,我近来颇关注西突厥部落,故而首先阅读这一部分内容。其中最相关同时也是最新发表的是书中附录第三篇:《西突厥左厢诸部考》,第675-699页。读罢之后,我不禁瞠目结舌,面对如此低质量的文章,我强压内心的怒火,打开豆瓣网页之读书笔记,摘出其中尤为荒谬绝伦者,立此存照,长为后学戒。 先看(一)西突厥左厢咄陆五啜与左厢东偏诸部俟斤: 第676-677页:
胡禄屋部与高车六氏之斛律部,皆为突厥语Uluq的音译,具有“大”、“伟大”的涵义。据此可知,胡禄屋部早在南北朝初期已出现于史册,初译名为斛律,曾为漠北高车丁零六氏之一,人数已经不少。 引自第680页 探寻北族渊源,最忌纯按汉文对音随意比附,并且其根据还是今音。作者此处正是犯了大忌,第一,高车六种之斛律与西突厥十姓之胡禄屋除了汉文对音近似之外,找不到任何其他关联,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难以将二者勘同,且斛律部主体在汉文记载中早已南下内迁入中原,将数百年后西域出现的胡禄屋与之相联系纯属无稽之谈;第二,“斛律”只是今音与“胡禄屋”近似,其中古音则与后者迥异,因“律”字收[-t]音,绝不可能对突厥语Uluq的q音。 第677页:
突骑施部……其先祖似曾采用过“吐如纥”的部落名。按“吐”,透纽、遇韵;“如”,日纽、鱼韵;“纥”,匣纽、月韵,则“吐如纥”,古读türgit,而突骑施,突厥儒尼碑文中作türgis,古音基本相同,二名必为同一部落的同名异译。 引自第680页 作者显然认为“如”字可以对[r]音,才能得出“吐如纥”古读为[*türgit]的推论,但是,“如”字的中古音声母,无论依据何家构拟,其发音都接近某种舌鼻音[n](参见聂鸿音:《西夏文献中的“柔然”》,《宁夏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第5期),与舌颤音的[r]相去悬远;更不要说“突骑施”的“施”字在古突厥文碑铭中是卷舌的[sh]音,也绝不可能用“纥”字的收声[-t]来对应。需要指出的是,作者的这一看法在1992年的专著《突厥史》中已经提出(第316页),只是未进行古音的具体论证,而此处补充的具体论证恰好暴露了作者的音韵学素养严重不足。 第677页:
突骑施部酋长世袭贺逻施啜,……“嗢鹿州都督府以突骑施索葛莫贺部置;洁山都督府以突骑施阿利施部置。”阿利施部应即贺逻斯啜部,索葛莫贺啜部似为增设的爵号。 引自第680页 第一,“贺逻斯啜”显然为“贺逻施啜”之误;第二,“贺逻施啜”为突骑施酋长爵号,但究竟是其中一部之酋长爵号还是所有各部之酋长爵号,现有史料均无法证明,作者认为“阿利施部应即贺逻斯啜部”,但又提不出任何证据,是典型的强作解人;而其认为“索葛莫贺啜部似为增设的爵号”更是典型的偷梁换柱加无中生有——史料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索葛莫贺啜”,只有“索葛莫贺部”。 第677页:
处木昆部……源于漠北九姓铁勒部落之一的蒙陈部。“蒙”,明纽、东韵;“陈”,澄纽、真韵,则蒙陈古读muηden,蒙陈(muηden)似为处木昆(ku-mukun)之节译,而漏其首音节。 引自第680页 第一,此处之“muηden”显然为“muŋden”之误(1992年《突厥史》第315页不误,作“muŋden”),而即便根据“muŋden”之对音,也丝毫看不出其如何能够演变成为“mukun”;第二,“节译”及“漏其首音节”之说法纯属臆测,没有任何可靠的根据;第三,蒙陈是漠北铁勒部落之一,但并不是九姓铁勒部落,九姓铁勒具有专门的涵义,其时代与地域均有特指,并非漠北铁勒就一定是九姓铁勒(参见哈密顿:《九姓乌古斯和十姓回鹘考》,耿昇译,《敦煌学辑刊》1983年第0期与第1期)。 第678-679页:
……解批、契苾、车鼻施同为kapis的一名多译。 引自第680页 此处作者基本重复了之前的一贯论点,将铁勒中的契苾与突厥中的车鼻/车鼻施勘同,然而从国际内亚学界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这一勘同根本不能成立,“车鼻/车鼻施”是突厥的官号汉译名,其来源可能为突厥语čavïš或粟特语čapiš,为“将军”之意(参见荣新江:《新出吐鲁番文书所见唐龙朔年间哥逻禄部落破散问题》注30,《西域历史语言研究集刊》第一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年),而“契苾”则是铁勒部落名,两者毫不相干,史料中对此也有严格区分,并且,“契”字中古音声母为k或q,也绝不可能与č相对应。 第680页:
歌逻禄……“职乙”即炽俟的古译,二者读音全同;“达契”则是踏实力的急读; 引自第680页 此处作者又一次展示了在对音上惯用的指鹿为马伎俩,“二者读音全同”纯属子虚乌有,余案:中古音“职”收[-k]声,“乙”收[-t]声,“炽”则非入声字,“俟”之中古音尚有争议,可置勿论,可见二者读音根本不同;而中古音的“踏实力”(依广韵可近似构拟为[*tap-sit-lik])无论如何急读也不可能变成“达契”(依广韵可近似构拟为[*dat-ki])。 第680页:
射脾……则“射脾”中古音为dzia bie或jiəkbie,同叶儿的(失)河音近,亦即今之额尔都斯河,或即游牧于此河的部落。 引自第680页 此处作者又进行了随意的对音比附,且对其中的不合之处未作任何解释,请问“脾”字的声母[*b]在“叶儿的(失)”中如何体现?而“额尔都斯河”显然是“额尔齐斯河”之误。 (待续)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