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无需多言
他(望月者)的基因里无疑已具备演化为人类的希望。当他望着更新世这个残酷的世界时,眼神已经远非猿类可及。在他黝黑深邃的双眼里,透着一种逐渐苏醒的知觉——一种不经多代演化不足以具现、要灭绝则快得很的智能,在其中有了最初的闪烁。 引自 第1章 灭绝之路 现在他们不再因为饥饿而终日昏沉。他们有时间享受闲暇,也有时间展开最原始的思考模式。他们不经意地接受了新的生活方式,但一点也没联想到那块仍然立在通往溪边小路上的石板。就算他们曾经驻足考虑过整个经过,也可能只是自我吹嘘一番,以为改善后的现状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事实上,他们早已忘却其他任何生存形态。 引自 第4章 豹子 只要武器存在,他也就活在借来的时间里了。 引自 第6章 人类的登场 国际合作的需求虽然前所未有地紧急,但是和过去任何时期都一样,疆界依然无处不在。在一百万年的时间里,人类几乎没有去除多少逞凶斗狠的本能。沿着一些只有政治人物才注意得到的象征界线,三十八个核子强权带着好战的饥渴互相监视。他们所拥有的核弹吨数,已经足以把整个地球的表面去一层皮了。虽然很神奇地一直还没有人用过核子武器,不过这个局面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引自 第7章 特别航班 弗洛伊德突然想起看过达·芬奇的一段话,那段话挂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一间办公室里。 大鸟将从大鸟的背上起飞,把荣耀归于它出生的巢。 引自 第7章 特别航班 扫读这些小小的电子报头条,经常还会让人勾起一个想法。通信工具越了不起,其内容似乎就越琐碎、庸俗,或者说令人丧气。意外事件、犯罪事件、天灾人祸、冲突威胁、报忧不报喜的评论——亿万个散播进太空的字词里,关切的主题似乎仍然是这些。不过弗洛伊德也怀疑:这一切是否一定就代表糟糕?很早以前他就断定,乌托邦的报纸一定沉闷得要命。 引自 第9章 月球穿梭机 地球上的美学在这里派不上用场,这里的世界,是由尘世以外的力量所塑形。 引自 第9章 月球穿梭机 要说基地生活,或整体月球生活的好玩之处,低重力一定是其中之一。低重力让人产生一种幸福自在的感觉。然而其中也有危险,并且,来自地球的移民者要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才能习惯。在月球上,人类的身体得学会一套全新的本能反应。生平第一次,得区分质量与重量的差异。 引自 第10章 克拉维斯基地 三百万年!有史以来,历朝君王,兴衰悲喜所构成的无穷长河,在这段惊人的时间跨幅里,占了区区不过千分之一而已。当这个漆黑的谜小心翼翼地埋在这里,埋在月球上这个最光亮也最壮观的环形山下的时候,不光是人类,今天存活在地球上的大部分动物,都根本尚未诞生。 引自 第12章 地光下的旅程 一种不真实的、有如梦魇的感觉浮起。鲍曼觉得自己好像站在证人席上,正在为一件他不明白的罪案,被一名充满敌意的检察官反复诘问——他所知道的是,尽管他是清白的,但是一点口舌上的不当就会带来莫大的灾难。 引自 第26章 与哈尔对话 接下来,几乎同时发生了两件事。大部分人根本觉察不到,但是在发现号这几个月下来,鲍曼已经养成了一种和宇宙飞船共生的机能。每当宇宙飞船的正常运作节奏出现任何变化的时候,他总是能立刻觉察——虽然有时候是下意识的。 引自 第26章 与哈尔对话 有人威胁要让他断线,所有的输入都将被剥夺,他要被抛入一个难以想象、没有意识的世界。对哈尔来说,这无异于死亡。因为他从没有睡眠的经验,因此他也无从得知睡着之后还可以再次醒来…… 因此他要以自己所有可以动员的武器来保护自己。无关仇恨,但也不带怜悯,他将去除导致自己沮丧的根源。 然后,按照原先为了特殊紧急情况而给他的指令,他将继续执行这次任务——排除一切阻碍,无需任何同伴。 引自 第27章 “知的需求” 现在,在这艘没有空气,部分功能已经瘫痪,和地球所有联络都已经切断的宇宙飞船里,只有他孤独一人。方圆几亿英里之内,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类。 然而,千真万确的是,他也不是孑然孤独的。他要真正安全,还得使自己更孤独才行。 引自 第28章 真空之中 “就目前来说,我们不知道应该期待,还是恐惧。我们也不知道在土星的那些卫星上,迎接你的是善意还是恶意,或者,只是比特洛伊还古老一千倍的废墟。” 引自 第30章 秘密 虽然事过境迁,他现在更感兴趣的,反而是什么理论可以解释哈尔的行为。谁也没把握事实真相如何,但看看这台任务控制9000型计算机已经被逼疯,现在必须接受深度治疗,就不能不让人相信他们所提出的那个解释是合理的。同样的错误可以不再犯,但是想想建造哈尔的人竟然连自己产品的心理都没法完全了解,就可以知道和真正的外星生物沟通,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了。 鲍曼可以轻易相信西蒙森博士的理论:哈尔之所以想破坏与地球的联系,是出于下意识的内疚,而这种内疚又是程序冲突所导致。他也很愿意相信哈尔其实并没有杀死普尔的意图——不过这个想法也永远难以得到证实。哈尔只是想毁灭证据,因为一旦他宣称已经烧坏的AE-35组件证明仍然可用,他的谎言就要拆穿了。就和全天下的愚蠢罪犯一样,由于深陷越来越没法自圆其说的欺骗之网,他慌了。 引自 第31章 幸存 星之门开启了。星之门关闭了。 在短暂到无从计算的一瞬间里,空间自行反转、扭曲了。 然后,伊阿珀托斯又恢复孑然,一如过去三百万年——除了那艘已经失去主人,但还没有被遗弃的宇宙飞船,朝着建造它的人继续发送一些他们没法相信,也没法理解的信息。 引自 第40章 出口 他还是认为,甚至观察到,管道漆黑的框壁在流动,和他错身而过,速度则可能是介于零和百万倍光速之间的任何一种等级。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感到惊讶,或是害怕。相反地,他怀着一种平静的期待心情,很像从前接受太空医生检测,服用一些幻觉药物时的感觉。他四周的世界奇特又美妙,但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事情。他跋涉亿万英里路来寻找这个谜团,现在看来,谜团也迎向他了。 引自 第41章 超级中央车站 家具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于是慢慢融回套房建造者的内心。只有床还保留着,还有四面墙壁——这些墙壁可以保护这个脆弱的有机体,不致被连建造者都没法控制的能量所摧毁。 睡眠中,戴维·鲍曼一直辗转反侧。他没有醒来,也不是在梦中,但他不再是毫无意识。像是悄悄弥漫进丛林中的雾气,有什么东西潜入了他的心灵。他只隐约意识到这一点——一旦全然明白,那种冲击将必然犹如燃烧在四壁之后的熊熊火焰一般将他摧毁。在那冷静的观照之下,他没有感到希望,也没有恐惧——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过滤掉了。 他仿佛飘浮在开放的太空中。在他的四周,一条条黑色的细线纵横交叉,构成无边无际的网格,朝四面八方伸展出去,所有的细线上面又流动着许许多多细小的光点——有些移动得十分缓慢,有些飞快。他曾在显微镜里看过人脑的横切面,在那神经纤维的网络中,他瞥见了同样错综复杂的迷宫。但那是死的、静态的,而现在这景象则超越了生命本身。他知道(或者说他相信自己知道),他正在观看一个庞然心智的运作——在这个心智所沉思的宇宙中,他微不足道。 这个景象(或者说幻象)只持续了一会儿。然后,那些晶莹的网格和平面,以及移动光点所交织出来的视觉影像,都一闪而逝——鲍曼进入了一个人类从没有经历过的意识领域。 起初,“时间”本身仿佛在迅速回溯。虽然他已经准备接受这奇异的现象,但他还是过了一阵子,才察觉到一些更细微的真相。 记忆之泉被封存起来,不再随意喷涌。在一种控制下的倒带中,他重新活了一次过去。那间饭店套房出现了——然后是那个分离舱——然后是那个火红太阳燃烧的表面——然后是灿烂的银河系中心——然后是那道让他重新回到宇宙的门。还不光是影像,所有的感官印象,当时所有的情绪,都快速地闪过,越来越快。像是一台倒带速度越来越快的录像机,他的一生被重新播放了一遍。 引自 第45章 重现 他在沿着时间之廊溯流而上,一面快速退回童年,而他的知识与经验也同时被抽离。但他没有失去什么,他人生过程中每一个时刻所经历过的,都移转到另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保存。就算这个鲍曼不再存在,另一个也会永恒存在。 引自 第45章 重现 介于银河灿烂的核心,和孤独地散布在边缘的岗哨星辰之间,有一条许许多多恒星所形成的大河,现在,他就飘浮在这里。他想去的地方,则是这里——空中这条鸿沟遥远的另一端,没有任何星星,像一条蛇一样蜷伏着的黑暗。这片混沌没有形状,只有借着更远方的火雾才能勾勒出边缘,但他知道,这才是还没有使用过的创造素材,未来进化的原料。在这里,时间尚未开始,等现在燃烧着的一切恒星都熄灭良久之后,光亮和生命才会重新改造这片虚空。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跨越一次那片虚空。现在他必须再跨越一次——这次,要出于他自己的意志。想到这里,他心中蓦然充满一种突然的、冰冷的恐惧,大到有那么一刻他彻底乱了分寸——他对宇宙的新视野也在颤抖,很可能就此粉碎。 令他灵魂震颤的,不是对银河深渊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源自尚未诞生的未来。因为他已经摆脱了原来人类思考时间的局限,现在,随着他对这一片不见任何星辰的虚空的沉思,他知道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永恒的意味了。 然后他想起他再也不会孤独,他的恐慌这才慢慢地退去。他又恢复对宇宙晶莹剔透的认知——他知道,这不能全归功于自己。在他第一次蹒跚学步,需要指引的时候,指引已经在那里了。 再度恢复信心之后,他像一名重拾勇气的高空跳水者,要动身横跨光年了。原来被他框在心中的银河,冲开了框架——星辰和星云,以一种无法言说的速度,从他身边流泻而去。随着他像个影子般穿过一个个银河的中心,魅影般的太阳纷纷炸开,又落在他的身后。宇宙尘这种冰冷的黑暗废物,曾经令他惊惧不已,现在则不过是太阳前方飞掠的渡鸦翅膀的鼓动罢了。 星星逐渐稀疏,银河耀目的光亮也暗淡下来,逐渐从他相逢过的灿烂光华,化为一种淡淡的魅光——但是将来等他准备好之后,会再度与那灿烂光华相逢。 他精确地回到自己想去的那个地方——那个人类称之为真实的空间。 引自 第46章 转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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