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梵志《诗偈》:冷眼旁观的警钟
这样的诗歌真是俚俗浅显,却直接点醒了人们在世间的迷妄,王梵志这样的诗僧带着一点点玩世不恭,看上去荒诞不经,实则隐藏了大智慧,他直接挑战禁忌,直指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生死问题,也不讲大道理,只是赤裸裸地展示,没有美化,就像是一记冷眼旁观的警钟,如雷贯耳,让人警醒。
真正大智慧的人一定是洞察死亡的价值的人,他会感谢死亡所带给他的启示,王梵志就是如此,他像庄子一样坦然面对这个终极问题,这样就能让我们避免本末倒置,能更清楚地逼使自己去寻找最有价值的人生道路,而不是盲目地跟着别人走,随着世俗潮流浮沉,忽略了最真实的自己。
人们在那里浮浮沉沉,追逐游移,很多的时候迷惘、痛苦,有一些时候痛快大笑,大部分的情况则是又忙又累,不知所为何来,那是真的在活着吗?还是只是在人云亦云,追求一些虚假的幻影呢?
当王梵志说“馅草在城里”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慨呢?那些在城市里活动的人们,有几个是真正活着的呢?他们是不是在身体死亡之前,其实就已经精神死亡了呢?德国大哲学家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1844~1900)曾经感叹说:“很多人二十岁就死了,等到六十岁才拿去埋葬。”可不是吗?从二十岁到六十岁,人们真的是在认真地活着吗?这样看起来,唐朝的王梵志和西方的尼采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表达出同样的智慧。
似真实假的幻影,主要来自世俗中经过比较所产生的虚荣心,也就是要赢过别人的优越感。学生要争第一名,工作上要争卓越,权力地位要越来越高,还要比豪宅、财富,永远比不完的马拉松,到最后不就是一个土馒头吗?那些拼死拼活得到的第一名,到这时又有什么意义呢?连第一名都不重要了,那些挫折、失望等等的不如意,又何必纠缠在心上,白白辜负了大好岁月?
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关汉卿在无所事事的空暇,“闲将往事思量过”,把整个人生回想了一遍,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有世态炎凉,也有人情冷暖,更多的是非荣辱,当时是那么斤斤计较,那么地纠结放不下,甚至因为求之不得而痛苦不堪。但到了这个时刻,却只觉得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重要,就让贤能、成功的是他,愚笨、失败的是我吧!有什么好争的!
一旦放大格局、拉长时间、眼光放远,就会发现所谓的“第一名”都只是井底最大的那一只青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们周围的环境狭小得像蜗牛的触角,生命短暂得如同电光石火的瞬间,有什么事值得争破头!既然如此,那何不早早认识到这一点,挣脱世俗的绑架,真诚地度过这短暂的人生?很显然,关汉卿就是已经领悟到“放下”的境界,看清所有的计较、执着都不重要,才会有“争甚么”的洒脱。
苏东坡会这样想,当然一方面是因为他绝顶聪明,凡事追根究底,不愿意像一般人一样地囫囵吞枣,只要感觉到了就好;而是感觉到了以后,还要理性深思,这样才不会停留在泛泛的表面,于是就注意到这个问题。
从宗教人士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执着沉溺当然是很不明智的,于是他们就去传达解脱的智慧,而采用诗歌或韵文的形式,可以让人朗朗上口,也就更容易深入人心,有助于点醒世人,迷途知返。你会发现,这些宗教的劝世歌都比较白话、口语化,就是因为要渡化世人,在当时教育不普及的情况下,当然要浅显易懂才能打动人心。可这种直白的风格别有一种朴素的魅力,因为没有精心包装,也不用文学技巧,所以更直接强烈。
从入世到出世,借由佛教的眼光省思人们的执着是否有意义,目的不是要否定世界,而是要提醒人们:应该要清楚明白生命的短暂有限,好好把握人生去做真正有价值的事,才能不虚此生。这种思维不也很有积极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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