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三十四
【😳😭。不给人尊严,就是没有人道。】
大门轰隆隆地推开,铁链的丁当声变得更响,有些身穿白军服、肩上扛着枪的押解兵走到街上来,在大门前边排成一个整齐的大半圆形,显然这是他们所熟悉的、习以为常的队形。等到他们站好,就又传来命令声。男犯人开始成双成对地走出来,剃了头发的脑袋上戴着薄饼般的帽子,肩膀后面背着背包,脚上锁着铁镣,艰难地举步走着;他们用一只手扶住背上的背包,一只空着的手甩来甩去。先走出来的是服苦役刑的男犯人,一律穿着同样的灰色长裤和长囚衣,囚衣背上缝着一块方布。他们当中有年轻的、年老的,有瘦的、胖的,有脸白的、脸红的、脸黑的,有生着唇髭的、留着大胡子的、没留胡子的,有俄罗斯人、鞑靼人、犹太人,他们拖着丁当响的锁链走出来,起劲地甩搭着胳膊,倒好像准备走到很远的一个什么地方去似的,可是他们只走出十来步远就站住,顺从地排成四人一排的队伍,依次站好。在他们后面,紧跟着又有许多男犯人从门里涌出来,也剃了头发,却没有戴脚镣,可是每两个人的手用一副铁铐锁在一起,这些人的装束也是那样。他们是流刑犯……这些人也很起劲地走出来,站住,也是每四人一排,各自站好。随后走出来的,是由各村社判处流刑的农民。随后是女犯人,也按四人一排站好,带头的是女苦役犯,穿着监狱里的灰色外衣,戴着灰色头巾,随后是女流刑犯,以及自愿随同丈夫一起上路的女人,各自穿着城里的或者乡下的衣服。有几个女人抱着娃娃,用她们的灰色外衣的衣襟包着。 引自第876页 有些孩子,男孩和女孩,跟那些女人一块儿步行。这些孩子就像马群里的小马那样夹在女犯人当中。男人们默默地站在那里,只是偶尔咳嗽几声,或者说几句简短的话。可是女犯人那边却传来一刻也不停的说话声。涅赫柳多夫觉得马斯洛娃出来的时候他好像看见她了,可是后来就消失在一大群人当中,不见了。他只看见一群灰色的生物,仿佛丧失了人类的特征,尤其是女性的特征,带着孩子和背包,在男人后面排好队伍。 尽管全体犯人在监狱的围墙里已经清点过,可是押解兵现在又清点一遍,同原先的人数核对一下。这次清点拖了很久,特别是因为有些犯人走动起来,换了地方,因而打乱了押解兵的清点工作。押解兵就辱骂那些犯人,把他们推来推去,犯人们顺从地听凭摆布,可是暗中却在生气。然后押解兵又重新清点一次。等到全部重新清点完毕,押解官就发出一道什么命令,惹得人群大乱起来。那些体弱的男人、女人、孩子,争先恐后,一齐往大车那边跑过去,把他们的背包放在车上,然后他们自己爬上车。抱着哭嚎的娃娃的女人、欢天喜地争抢座位的孩子、无精打采脸色阴沉的男犯人都爬上大车,坐好。 有几个男犯人脱掉帽子,走到押解官跟前,向他提出一个什么要求。事后涅赫柳多夫听说,他们是要求坐到大车上。当时涅赫柳多夫只看见押解官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那几个提出请求的人,只顾吸他的纸烟,后来忽然对着一个男犯人挥动他那短短的胳膊,那一个料着要挨打,就缩着剃过的头,赶紧从押解官面前跑开了。 “我要叫你尝尝做贵族是什么滋味,好让你记住!走你的路去!”押解官嚷道。 这个军官只准许一个戴着脚镣、身子细长而摇摇晃晃的老人坐上大车。涅赫柳多夫看见老人脱掉薄饼般的帽子,在胸前画个十字,往大车那边走过去,可是后来他很久都爬不上车,因为他的脚镣妨碍他抬起衰弱的、套着锁链的老腿,多亏有一个已经坐在车上的女人帮忙,揪住他的手,才把他拉上去了。 等到所有的大车都装满背包,那些得到许可的人都在背包上坐好,押解官就脱掉军帽,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秃顶、又粗又红的脖子,然后在胸前画个十字。 “队伍,开步走!”他命令道。 那些兵弄得他们的步枪当郎当郎响。犯人们脱掉帽子,有的人是用左手脱的。他们开始在胸前画十字。送行的人喊着话,犯人们也喊着答话。女人们当中传来了哭号声。这批犯人就由穿着白军服的兵士们包围着,走动起来,套着锁链的脚扬起了尘烟。带头走着的是兵士们,身后跟着戴镣铐的犯人,每四人一排,铁链丁丁当当响。他们的后面是流刑犯,随后是由村社判处流刑的农民,每两个人用一副手铐锁在一起,再后是女犯人。这后面就是走动的大车,车上装满背包和体弱的人,其中一辆大车上,有一个女人坐在高处,把身上的衣服裹严,不住地哀号和痛哭。 引自第8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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