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中东:全球民主浪潮的见证与省思 周轶君
走出中东:全球民主浪潮的见证与省思 周轶君 32个想法 ◆ 01 土耳其:善治经济的政府 >> 2003年以来,埃尔多安一直以总理身份主导这个国家。眼看不能再次参选,他改变游戏规则,倡导全民直选总统。 >> 土耳其总统是象征性质,他的下一步路人皆知,就是推动总统制,赋实权于虚位,继续执掌国家最高权力。 >> 其国地芜茀,与我国同;道路污秽,与我国同;无自来水,无排泄,无电灯煤灯,无机器,与我国同;全国少铁路电线,交通不便,与我国同;人民愚昧笃旧,于读回教[插图]经典外,地球大势,惘无所知,其学校皆无世界学,无各专门化光、电、重工程、机器学,无商船驾驶学,与我国学子昧昧于八股试帖楷法同;人民无权,国无议院,县乡无议局,无选举,与我国同;其财政困乱,人民穷苦如牛马,与我国同;其讼武断,其狱黑苦,与我国同;其负外国债累数万万,与我国同;英俄德法奥意六国大使,外揽收其财,内干预其政,日迫压取其利权,国民愁怨咨嗟,与我国同;于是革命四起,人人思易朝逐君矣。 >> 开国元首凯末尔,带领新生共和国一路向西。在他看来,奥斯曼帝国所有的不幸归咎于它的“东方性”。他不满足于“西学为用,中学为体”那种实用主义变革,而是行霹雳手段,从里到外全盘西化。宗教学堂关了,伊斯兰法废了,阿拉伯文版《古兰经》只能藏在地板隔层,钉上钉子,没人的时候再起出来读。男子必须西服礼帽,妇女不准戴头巾,政教分离成为土耳其立国之本,守旧者治罪。环顾东方世界,变革最彻底的当属土耳其。凯末尔甚至废除了沿用千年的阿拉伯字母,土耳其语拍拍翅膀,破茧而成拉丁文(相当于中国摒弃汉字,只保留拼音)。他不要梁启超眼中“亚洲的土耳其”,要做欧洲的新成员。 ◆ 02 伊朗不只是伊斯兰 >> 伊朗官方发布的标准方式是盖住头发、脖子和胸部,但姑娘们的日常抗争,就在两三厘米的头发上。警察不管,就往后退,管了就往前拉。“还有,她们会把上衣弄得特别紧。” >> 走私生意满足了封锁之下的伊朗人对外来物质的极度渴望。从某种程度上说,一些人制造了封闭,再从封闭中牟利。他们要证明自己比国际制裁更聪明。 >> “见过世面”的米夏讲了一个更好笑的故事:他在意大利的时候,接待过父亲的同事和他的儿子。这对伊朗父子每天都点名要吃麦当劳。“我劝他们意大利菜好吃,但他们只想吃麦当劳。”一次去乡村,没有麦当劳,不得不吃了一回当地餐。伊朗父子承认非常美味,可是第二天回到城里,他们又要求吃麦当劳。 对西方的盲目崇拜,今天依旧如此 >当真实世界摊开在眼前,伊朗老乡竟执着寻找臆想中的那一个。他们对那个世界的想象相当狭隘,缩小到美国,缩小到美国流行文化,缩小到芝士汉堡。 >> 如果没有特殊软件,直接在伊朗互联网上搜索西方歌曲、电影或敏感政治,都会被立即链接到“伊斯兰政府网站”的主页。有时你觉得伊朗人与外面的世界就隔了一层纸,但那层纸是铁打的。 >> 石油成就了伊斯兰政权。就算国内政策不符合客观规律,只要能把天赐的能源卖出去,伊朗政权就能两手不空:把现金分发到贫困选民手中,买回军队和核实验室的装备,或是支持黎巴嫩和巴勒斯坦的武装组织。石油,能为这个政权换来时间和空间。 >> 石油是最强大的武器,却也是最脆弱的缺点。它可以满足伊朗的地区雄心,但禁运、价格波动、新能源的出现,也会令它陷入被动与孤立。面对外部世界,伊朗高度依赖,却又深深疑惧。 组织架构的稳固需要牧羊人和羊群共同配合,既不能把羊饿死也不能喂太饱 >他在我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顶层是“自我实现”,最底层是“呼吸、食物、性、住房、健康”。他在“性”上画了个叉:“我们的政权非常聪明,管住人最基本的需求,于是我们满脑子就剩下这些,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1984现实版本 >“在这里什么都是不自然的,笑话也不能乱讲。爱情,不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需求,因为得不到,我们只想要它。” >> 以1000多年前的教义治理现代国家,早晚会遇上难题。霍梅尼在去世前一年,再次展现了一种话语智慧:暧昧,却尖锐如刀锋。他宣布:“伊斯兰共和国的需求比伊斯兰教法更重要。”很多人不明白,连哈梅内伊都一时转不过弯。霍梅尼要求修改法律,其中一项规定最高领袖治理社会、把握政治的能力,应该和宗教资历一样高,甚至更高。政权存亡比主义更要紧,一刀劈开执政困境。继任者哈梅内伊果然就是这样的人选:他的宗教等级本不够格成为“精神领袖”“效仿源泉”,但他曾经担任总统,治国经验充足。 ◆ 04 埃及 三年之后 >> 1789年拿破仑入侵埃及,被西方史学家视为中东现代史的开端 >> 他走出来埋葬了一个旧政权,也送走了自己最好的生活。“我希望他们不要秘密处死我,必须在大街上。如果能站立着死,我就赢了。”他向我道别时说。 >> 瓦利德不惜性命为国家寻一条正途,但历史的路,却是往复兜转。 >> 波兰历史学家亚当·米克尼克(Adam Michnik)说过,革命有两个阶段,第一为了自由,第二为了权力。第一阶段焕发出人性最好最纯洁的一面,第二阶段却释放出坏的一面。 >> 公元8世纪至13世纪,是伊斯兰文明的黄金时期,科学技术领先,文学艺术兴旺。阿拉伯语翻译的古希腊经典,为欧洲文艺复兴保留了火种。十字军东征,劫掠回去的是东方进步的文明成果。但那以后,伊斯兰文明不断遭遇挫败:先是蒙古铁骑、英法殖民者,后来能源的发现把美国引入中东,冷战时期超级大国的对峙,后来以色列的嵌入,最终造成阿拉伯人最羞辱的战败记忆和至今无法平息的冲突。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崛起,曾经维系了一段时期的荣光,但后来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分崩离析。 >> 至今我看到的中国有关中东的研究,在历史、政治、文化、宗教方面都卓有见解,但很少谈到人与人的接触、思维和行为方式的相互理解。 ◆ 09 乌克兰 在巨人的阴影下 >> 个体的价值,必须依靠强大的共同体去实现。 人民最看重的是稳定的生活、公平的机会,各种主义、政体只是实现其意志的手段,然而这种愿望却屡屡遭到政客利用,先骗取支持再压制民意。乌克兰是否需要站队呢?像《剧变》里的小国一样适当妥协换去生存和发展。如果站队,还是俄罗斯靠谱些 >顿涅茨克人要的稳定、繁荣、尊重,基辅不能给,欧盟又太陌生,俄罗斯才是“过去的好日子”。 >> 我问迈克斯,最喜欢这座城市什么。“这是我的城市,我出生在这里。”“那你最不喜欢这个城市什么?”迈克斯脸上竟现出恨意:“这儿的人不思考。” 乌克兰饥荒死亡人数在300万到700万之间。 >1933年的大饥荒,乌克兰人的集体伤痛。乌克兰黑土地广袤,是出了名的“粮仓”,但当时为了向苏联中央政府缴纳“粮食指标”,竟饿殍遍地。 ◆ 12 德国 重返正常 >> 一条窄窄的铜线镶嵌在水泥地上,上面刻字:“柏林边界,1961—1989。”抬脚,就跨过。一切既轻又薄,好像20年前发生的东与西的分割与合并,不过是历史的一个玩笑。 >> 我笨拙地挣扎了一番,得出以下结论:翻柏林墙,技术上并不难。如果有人帮忙,一下子就过去了。当年常有联邦德国小孩在墙边玩耍,不小心掉下去。难度在于穿越两墙之间的“死亡区”——十几米至百余米宽,处处岗楼。墙建起来的时候,整个勃兰登堡门、议会大楼、瑞士使馆都被圈在民主德国一侧,经年荒废,而“死亡区”内的民房、教堂,大部分都炸平了。 >> 20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青年的时髦是向东行,“那时我们都梦想社会主义。年轻时总要寻找公义和理想,宣泄自己的单纯。”他记得联邦德国年轻人喊着“胡——志——明——”去游行,哈瓦那和北京是圣地,甚至有人偷跑到东柏林。西柏林本身,也像100年前的巴黎,处处先锋之气,出现了欧洲最早的男扮女装表演。 ◆ 14 瑞士 直接民主的示范 >> 法国至今还是欧洲国家中中央集权度较高的,宪法赋予总统相当大的权力。再如帝制悠长的奥地利,等级观念依旧渗透社会生活。而瑞士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皇上帝王,“人人平等”的精神内化到日常生活和政治体制。 >> 当我们说起“西方民主”时,有时一概而论,实际上,欧洲大地上的民主滋味,像它的美食一样具有强烈的地域特色。 >> 最近一次瑞士公投,是关于要不要更多的带薪休假。结果多数人认为,假期太多会妨碍经济运行,到头来对个人也没什么好处,于是投下了否决票。“我们习惯了对国家政策做出选择、做出决定,所以对权力也有责任感。给钱放假都不要,很多外国人不能理解瑞士民意。” 瑞士在小国寡民的基础上,重视教育,国民政治素养高(主人翁意识,如拒绝更多带薪休假),加上法律保障和程序限定(“双重多数”增加公投理性,防止多数人的暴政) >他们的“直接民主”少了瑞士版的两大基础:坚定的法律保障和严格的程序限定。 >> 瑞士的存在,证明了另一种可能:人民的理性值得信赖,“大一统”的牢靠,来自个体的平等与自由,而不是谁要谁牺牲一些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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