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
原文:矛盾的是,在性方面最为严格保守的国家,比如印度、巴基斯坦和伊朗,反而是从妓人数特别多的国家。因为当地的年轻男子很少跟女友上床,通过娼妓来发泄性欲就变成是社会可以接受的。 这种不言而喻的社会默契隐含的意思是:上层阶级的女孩保有贞洁,而年轻男子在妓院得到满足。在妓院工作的是从尼泊尔、孟加拉国或印度贫穷村庄所买来的少女奴隶。只要这些女孩是像米纳这样未受教育、低种姓阶级的乡下人,社会就会刻意忽视她们——就像南北战争前的许多美国人刻意忽视奴隶制度的恐怖,只因为被鞭打虐待的人看起来跟他们不同。
原文:妓院经营模式的一个基本要素,是用羞辱、强暴、威胁和暴力来蹂躏女孩的心灵。我们认识一名15岁的泰国女孩,她在破身之日被逼着吞食狗屎,妓院通过这个方式来粉碎她的自尊心。女孩遭到的蹂躏和恐慌感让所有逃走的企图都烟消云散,这时要控制她,就不见得需要用到暴力了。她可能会对过路客微笑抛媚眼,试着抓住路人,把他们拉进妓院。许多外国人会以为她是自愿卖淫,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顺从老鸨的意思,不代表就是自愿的。
原文:过去帮助女孩的努力,有时候会产生反作用。1993年,参议员汤姆·哈金想帮助在血汗工厂做苦工的孟加拉国少女,他推行了一项法规,严禁进口14岁以下童工所制造的商品。孟加拉国工厂立刻解雇几万名女童工,导致其中许多人沦落妓院,现在想必已经死于艾滋病。
原文:荷兰和瑞典的不同策略也凸显了“大棒”手法及“合法与管制”模式的差异。2000年,荷兰正式把卖淫合法化(大家原本就能包容),人们相信这样一来,就比较容易提供娼妓健康及分娩检查,防止未成年人及贩卖受害者被迫卖淫。瑞典采取的是相反策略:1999年,政府把性服务的交易判定为犯法行为,但不是惩罚出售性服务的妓女,会被惩罚的(理论上会被判刑高达六个月)是付钱买性服务的男人。这种策略反映了一种观点:娼妓是受害者而非罪犯。 十年之后,瑞典的强制取缔似乎在减少人口贩卖及强迫卖淫方面较为成功。根据一项统计,瑞典的娼妓人数在前五年下降了41%,性交易的价钱也降低了——这充分表明需求降低。瑞典娼妓并不喜欢这样的改变。同时,由于价格下降,瑞典对人贩子的吸引力减弱了。的确,一些人贩子认为把女孩卖到瑞典不再有利可图,应该把女孩送到荷兰。瑞典认为这个策略大为成功,虽然当初制定法律时备受争议。一项民调显示,81%的瑞典人赞同该法。
原文:活在一个介于这两种极端之间的灰色地带。茉姆回到妓院之后,老板准许她自由地和嫖客离开,她要是想逃跑,也很容易做到。但就因为毒品和欠债,她想走也走不了。
原文:阿酷·亚达夫跑去警察局,警方为了保护他而将他逮捕。这些警员显然是打算先将他拘留,等到居民的怒火熄灭后再放他回去。阿酷·亚达夫的保释听证会已经安排好,谣传警方已被买通,打算释放他。保释听证会在数英里外的那格浦尔市中心举行。那天,几百名妇女从卡斯特巴纳加步行到那里,走进挑高天花板、铺着大理石地板的法庭,虽然其富丽堂皇的英式装潢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看起来依然十分宏伟。贱民妇女们穿着拖鞋,裹着褪色纱丽,她们在这样的建筑里非常不自在,但还是在前面几排坐了下来。阿酷·亚达夫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他捕捉到了这些妇女在这里的不知所措,脸上更加信心满满。他瞥见自己曾经强暴过的一名妇女,轻蔑地嘲笑她是妓女,冲她喊,说他还会再强暴她。那名妇女冲上前去,用拖鞋敲打他的头。 “我跟你拼了!”她尖声咆哮。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如水坝决堤一般蜂拥向前,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卡斯特巴纳加的所有妇女一拥而上,呐喊着,把阿酷·亚达夫团团围住。有些人从衣服底下拿出辣椒粉,往阿酷·亚达夫和两名看守警员脸上撒。警员的眼睛被弄瞎了,吓得连忙逃离了现场。接着,几名妇女从衣服里掏出刀子,开始往阿酷·亚达夫身上猛刺。 “原谅我,”他大叫,吓坏了,“原谅我!我不会再犯了!”妇女轮流传递刀子,往他身上不住地戳。她们之前已经说好,每个人至少要刺他一下。接着为了报复他割掉艾秀·巴格特乳房的举动,她们采取恐怖手段,把他的阴茎割掉了。最后,他成了一团碎肉。我们后来拜访时,法庭的墙壁上还留着他的血渍。 沾染血渍的妇女踏着大步凯旋,告诉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她们灭了那个魔鬼。贫民窟沸腾了,家家户户播放音乐,在街上翩翩起舞。他们把钱筒里的积蓄掏出来购买羊肉和甜食,把水果分给亲朋好友。整个卡斯特巴纳加的欢乐程度不亚于一场大型婚宴。
原文:在埃塞俄比亚的乡下,要是年轻男子看上一个女孩,但是付不起聘金,或是他认为女方家人可能不会接纳自己,他就会召集几名朋友一起绑架并强奸这个女孩。如此一来,他立刻取得谈判优势,因为女孩破了身之后就很难嫁给别人。男方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因为女方家长永远不敢控告强暴者,否则女儿更将名声扫地,并且会因为违背传统习俗而遭社会唾弃。的确,在沃妮雪遭到强暴的那个年代,埃塞俄比亚法律明文规定:一名男子不会因为侵犯女性而遭起诉,只要他事后将其娶进门。
原文:沃妮雪不认识绑架她的阿贝鲁·杰玛(Aberew Jemma),也从来没跟他讲过话,但是阿贝鲁早就注意到她了。整整两天,那帮人不断地殴打和强暴她。她的家人和老师前去报警,要求警方救人。警察赶到时,沃妮雪逃了出来——她失控地奔跑在村里的小路上,哭喊着,浑身满是鲜血和伤痕。 吉本内一听到女儿遭绑架,连忙从首都赶回来,他不愿意让勤奋好学又可爱的女儿嫁给强暴她的男人。在亚的斯亚贝巴时,他经常收听“埃塞俄比亚妇女律师协会”(Ethiopian Women Lawyers Association)播放关于女性权利的广播;他也看到,首都的女性都能充满自信地工作,任职重要的岗位,享受权利和一定程度的平等。于是吉本内与沃妮雪商量,决定不嫁给阿贝鲁。父女俩都是沉默寡言、行事低调的人,却很有骨气,两人都不愿意让步。他们虽然恐惧,但还是不愿意按照传统的方式息事宁人。他们决定向警方报案。 沃妮雪走了五英里的路,找到最近的巴士站牌,用了两天等来一辆巴士,一路艰难地来到设有康复中心的小镇。在那里,护士帮她做骨盆腔检查,并在病历上写道:“她已经不是处女。身上有许多瘀青和刮伤。” 沃妮雪回到村庄后,长老们希望她的家人与阿贝鲁和解。为了避免双方酿成血海深仇,他们不断向吉本内施压,要他接受两头牛的聘礼,让沃妮雪嫁给阿贝鲁。而这样的交易,吉本内连谈都不想谈。双方僵持不下,阿贝鲁与家人越来越担心会被起诉。他们研究出一套解决方案:阿贝鲁再次绑架沃妮雪,把她带得远远的,继续殴打强暴,直到她同意结婚。 沃妮雪设法逃了出来,可在归家的路上又被抓住。不可思议的是,阿贝鲁在绑架她之后,竟然还带她去地方法院,逼她向法官表示自己愿意嫁给他。然而,沃妮雪——这个被男人重重包围和威胁,一再被虐待的小个子姑娘,却告诉法庭官员她是遭绑架的,请求让她回家。这名男法官根本不屑于听一个女孩的遭遇,他劝沃妮雪不计前嫌,嫁给阿贝鲁。 “就算你回家,阿贝鲁还是会继续找你麻烦,”法官告诉她,“反抗是没用的。” 沃妮雪心意已决。她还不打算结婚,更不可能嫁给强暴她的人。“我想继续留在学校。”她语调轻柔地回忆着,态度相当坚决。阿贝鲁把她关在高墙深院里。大家都看到她被关了进去,也听到她尖叫求救,但是没有人搭理她。一次,她攀过围墙,逃了出去。 “大家都怪我破坏了传统,”沃妮雪愤恨地说,目光暂时从双手上抬起来,“他们批评我,说我怎么可以逃走。他们这种态度,让我非常生气。”沃妮雪为了存活下去,搬到警察局的监牢里住——遭强暴的受害者待在牢里,而强暴者却逍遥法外。警方拖了一阵子才开始搜集证据,包括沃妮雪家被撞坏的门,以及她被撕裂及沾了血渍的衣物。他们也听取了村里许多目击证人的证词。但是,审理此案的法官认为起诉阿贝鲁是个错误。听证会上,法官问沃妮雪:“他想娶你,你为什么要拒绝?” 最后,法官判处阿贝鲁十年有期徒刑。但一个月后,不知以什么理由法官又释放了他。沃妮雪逃到亚的斯亚贝巴,搬进了父亲的小棚屋。“我决定离开,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她慢条斯理但坚定不移地补充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嫁人,我不想跟任何男人有牵扯。”
原文:提升学生到课率,最符合成本效益原则的方式之一是帮学生除虫——肠道寄生虫影响儿童身体及智力的发育。事实上,普通寄生虫一年会导致13万人丧命,丧命原因通常是寄生虫引起的贫血或肠梗阻,而贫血尤其会影响生理期的女孩。20世纪初期,美国南方推行除虫政策时,学校老师对于除虫的效果大为震惊:学生突然间变得更机灵、更用功了。同样,肯尼亚一项划时代的研究发现,除虫可以降低1/4的旷课率。 “被忽视的热带疾病全球管控网络”(Global Network for NeglectedTropical Disease Control)是除虫领域颇为领先的一个组织,该组织的领导人之一彼得·霍特兹(Peter Hotez)说:“美国人平均每年花50美元帮一只狗除虫;在非洲,你用50美分就能帮一名孩子除虫。”通过兴建学校来增加入学率,每有一名学生注册入学,成本是每年100美元左右;通过帮学生除虫来提升入学率,每有一名学生注册入学,成本每年只要4美元。 让更多女孩就读中学的另一个符合成本效益原则的方法,可能是要帮助她们处理生理期的问题。非洲女孩生理期时通常使用旧布,而且重复使用;她们往往只有一条破烂的内裤可以穿。女孩担心经血渗漏及沾染有损颜面,有时候生理期干脆就待在家里。救援工作者正在试验着把卫生棉分发给非洲少女,并为她们建造厕所以便更换。他们已经发现这种简单方式能够有效提升中学女生的到课率。 不过宝洁公司(Procter&Gamble)生产“丹碧丝”及“护舒宝”卫生棉的部门在非洲制订免费分发方案时,却碰到出乎意料的挑战。首先,女孩需要一个地方来更换卫生棉及清理个人卫生,但是许多学校没有厕所。于是他们不得不在学校建造有自来水的厕所,这样一来成本就大幅增加了。接着该方案遇上了经血的文化禁忌,比如女孩们不愿意把用过的卫生棉丢到垃圾桶里。他们必须为丢弃卫生棉制订特别规定,在一些地方甚至要分发焚化炉。这个方案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教育,结果则是大家所熟悉的:企业做慈善的诉求是提升其品牌的优质形象,因此往往倾向于采用吸引眼球却不一定符合成本效益原则的镀金方案。 提升女孩教育的另一个简单方法也很令人心动,就是为人们提供碘化盐。发展中国家有31%左右的家庭无法从水或食物当中摄取足够的碘。缺碘的人容易得甲状腺肿大,而孕妇如果缺碘,造成胎儿脑部损伤的概率也很高。胎儿在孕早期需要碘来发育出正常的大脑,从对人类和动物的研究结果来看,雌性胎儿尤其如此。厄瓜多尔的一项研究指出,缺碘往往会导致孩子的智商降低10~15分,全世界光是缺碘就导致人类集体智商降低10亿分以上。根据一项估计,贫穷国家需要的碘化盐,仅仅1900美元就能解决。另一项研究发现,这么做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是该费用的九倍之多。因此,供给碘化盐虽然是援助方式中最不起眼的,却得到了狂热者的热烈支持。 解决此问题的办法,是每两年给所有可能怀孕的女性分送一颗碘化油胶囊。每颗胶囊的成本只要50美分。哈佛大学埃丽卡·菲尔德(Erica Field)教授的研究重点是在坦桑尼亚,该国某些地区的妇女从1986年开始能分到这种胶囊。菲尔德教授发现,得到胶囊的妇女,其女儿的学业表现明显更为优异,而且留级的可能性相当低。
原文:1949年之后中国共产党较正确的一项政策是解放妇女。毛泽东把女性引进到劳动领域和中共中央委员会,废止童养媳、卖淫和纳妾。“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豪言壮语就是出自毛泽东之口。 中国在改善妇女地位方面取得的长足进展,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与之匹敌。过去100年来,中国已成为女性权益保护最好的国家(至少在城市是如此)。中国都市的男性往往比大多数美国男人更会投入煮饭和带小孩等家务事中。事实上,中国女性通常主导家庭决策,因此产生了“妻管严”这样的说法。虽然在职场上歧视女性是事实,但不是因为性别主义的关系,而是雇主需特别提防中国对孕产妇的优待补助。
原文:据统计,全世界大约有1.3亿妇女遭到了外阴切除;后来再次进行的研究表明,光是在非洲,每年就有300万名女孩遭到外阴切除(之前估计全球每年有200万名)。在也门、阿曼、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这项习俗存在的范围较小;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的部分贝都因人(Beduin)会这么做,印度和巴基斯坦信仰伊斯兰教的博赫拉人(Bohra)也会这么做。执行这项习俗的时间因地而异,差别很大。在也门,女孩往往是两周大就得切除外阴;而在埃及,可能十二三岁才会切除。 切除外阴的目的,是把女人的性快感降到最低,以减少女人红杏出墙的可能性。最普遍的形式是切除阴蒂或阴蒂包皮(有时候不仅没有伤到阴蒂,甚至还让它暴露更多,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方法反而增加了性高潮的机会)。在马来西亚,有时候只是用针扎一下,或是在阴部附近挥舞刮胡刀片。但是在苏丹、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最为极端的切除形式相当普遍,也就是把整个阴部“清干净”,包括阴蒂、阴唇和整个外生殖器全部切除。这会形成大片红肿疼痛的伤口,接着会用野蓟草把阴道口缝起(只留下一个小开口让经血流出),这时双腿要绑在一起好让伤口愈合,被称作“阴部扣锁”。等到女子结婚时,丈夫或产婆会用刀子把缝合的部分重新切开,好让她有性生活。在索马里经营妇产医院的助产士埃德娜·阿丹(见第七章)常年给到医院生产的所有妇女做检查,她说:97%的妇女遭到外阴切除,而且几乎每一名都经历过阴部扣锁的过程。埃德娜给我们看她拍摄的一个录像带,里头一名八岁女孩正在经历阴部扣锁,那个惨状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在一些国家,执行外阴切除的是传统助产士,但是在塞内加尔和马里,执刀者通常是铁匠阶层的妇女。那些执刀者大多是跟母亲或祖母习得这项技巧,她们的刀子通常都不干净,手术后也无法止血。有些女孩因此丧命,或是一辈子难逃伤口折磨,但是究竟这个比例有多高,完全没有数据统计可以说明。因外阴切除而身亡的女孩,通常会被说成是感染疟疾所致。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研究发现,切除之后伤口会结成疤,使得分娩更为危险,极端的切除形式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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