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吹吻橙
读过 易中天中华史:青春志
公元前3100年,纳尔迈(美尼斯)兼并上下埃及,建立了“第一王朝”。周灭商是小鱼吃大鱼,而纳尔迈则是把两条鱼并在了一起。但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如何安定人心,巩固政权。纳尔迈两次加冕。他原本是上埃及国王,头戴白色王冠,以鹰为保护神,百合花为国徽。下埃及国王则头戴红色王冠,以蛇为保护神,蜜蜂为国徽。纳尔迈便在上下埃及各加冕一次,然后在不同场合戴不同的王冠,表示他既是上埃及的君,也是下埃及的主。但保护神则仍是神鹰荷鲁斯。 武王不仅仅给自己加冕,还给各路诸侯加冕。周是方方面面、上上下下,都弹冠相庆,冠冕堂皇。而纳尔迈只给自己加冕,就收买不了那么多人心。最后,那王冠便戴到了利比亚人和埃塞俄比亚人的头上。亚述也曾经是两河流域的“天下之王”,这是一位古亚述国王的原话。在我们的东周时期,亚述却突然空前强大。亚述先后征服了小亚细亚东部、叙利亚、腓尼基、以色列和巴比伦尼亚,后来又侵入阿拉伯半岛,征服埃及,毁灭埃兰,成为不可一世的帝国。这个帝国横跨西亚和北非,将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这两大古老文明,都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亚述国王的残暴令人发指,屠城和虐俘的记录则不绝于史书。希腊“为思想而思想,为科学而科学”。所以,他们能把埃及人用于测量土地和修建金字塔的技术,变成几何学;也能把巴比伦的占星术,变成天文学。如马克思所说,他们是“正常的儿童”,因此能“为艺术而艺术,为审美而审美”。这种纯粹,使他们即便是在纵欲和淫乐时,也毫无负罪感,更不会道貌岸然。事实上,希腊艺术原本就是感性精神和理性精神的统一。它们在尼采那里被叫做“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前者体现于音乐,后者体现于造型艺术,尤其是雕塑。希腊文明是外向和进取的,中华文明则是内向和求稳的。希腊文明是外向和进取的,中华文明则是内向和求稳的。 文化就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方式”。任何时代的任何民族都要生存,都要发展,这是相同的。但如何生存,如何发展,各自不同在方式。有的靠游牧,有的靠农耕,有的靠商贸,有的靠掠夺。海盗和山贼,也有“文化”的。文化,就是生存方式。但任何一个文化成熟的民族,都会有一个“总方式”。正是这个“总方式”,决定了民族文化的具体方式,包括为什么西方人吃饭用刀叉,中国人用筷子。这个总方式,就叫“文化内核”。 西方是个体意识,我们是群体意识。人是“个体的存在物”,也是“社会的存在物”。没有个体,不可能构成社会;离开社会,个体又不能生存。任何民族,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都有一个群体与个体的关系问题,无一例外。区别在以谁为“本位”。所谓“个体意识”,就是“以个人为本位”,叫“个人本位主义”,简称“个人主义”。个人主义不是自私自利,更不是损人利己。相反,彻底的个人主义者反倒有可能会“利他”。境界高一点的认为,利他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叫“助人为乐”。境界低一点的则认为,通过利他来利己,比通过损人来利己,风险更小而效益更高,叫“人我两利”。至少,真正的个人主义者不会损害他人。因为他很清楚,我是个人,别人也是。 所谓“群体意识”,就是“以群体为本位”,包括在思想观念上,认为先有群体,后有个体;先有社会,后有个人。族群、社会和国家在个人之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获罪,满门抄斩 希腊人既然是“个人本位”的,组成社会就只能靠“非人的第三者”,比如“契约”。这就必须理性,而且得是“科学理性”。这么弄的话,人就成机器了。所以又必须有一个出口,以便在被规范和压抑之余,感性冲动也能得到宣泄和释放。这就有了艺术。艺术是狄俄尼索斯的世界。在那里,他们不妨酩酊大醉,激情迸发,为所欲为。如此一番放纵之后,就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到阿波罗身边,继续理性静观和遵纪守法。狂欢节的意义,即在于此。希腊人的翅膀就出现了,科学与艺术,都是“互补结构”,也都体现了“个体意识”。实际上,当希腊人体现科学精神时,他们面对的是自然界;体现艺术气质时,他们面对的是人自己。群体与个体的矛盾,就这样得到了化解,实现了平衡。 道德/伦理理性认为,人类天然地就是“群体的存在物”。群体是先于个体的,也是高于个体的。没有群体,就没有个体。因此,面对他人,要克制自己,叫“克己复礼”;面对自己,则要融入集体,叫“天伦之乐”。我们的忧与乐,都是群体和群体性的,最担忧的就是“群的解体”。中华文明的第一种精神就是“以人为本”,“人本精神”。我们也有“人本精神” ,但与西方不同。西方在古希腊时就是“人本”,却又在中世纪变成了“神本”,这才需要“文艺复兴”。我们的人本精神则是相对于商的。商“神本”,周“人本”, 西人是个体的、独立的、自由的,华人则是群体的、家国的、伦理的。维系群体,靠的是宗法制度、礼乐教化和血缘关系。稳定压倒一切。要动,又要稳,就只能“盘旋”。要变,又不能乱,则只能变成“太极图”。可以起伏消长,还可以互换,但不能出圈。 夏把图腾变成了祖宗,商把祖宗变成了神,周又把神变成了圣。神变成圣,宗教的发生就没了可能。自然的,比如荀子的天,或者是世俗的,如墨子的义;或者既是自然的,又是世俗的,如孔子的命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是典型的实用主义和经验主义。背后是中华文明的第二种精神,“现实精神”,即不承认“彼岸世界”。既没有宗教的彼岸,也没有哲学的彼岸,甚至没有科学的彼岸。总之,所有一切抽象的、玄远的、非世俗的、不能兑现的,都不在视线范围之内。我们感兴趣的是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哥们义气,天地良心。这些都不是信仰,但是管用。男耕女织,四世同堂,父慈子孝,共享天伦,才最是其乐融融。 忧患“天命无常”而“不易为王”,这才有了“君权天授”。连周人自己也认为,他们的领导权和代表权,名为“天授”,实为“民授”,这就必须“以人为本”,也就有了“人本精神”。还可以表述为——天人合一归于人。群体至上,就只能“以德治国”。周人建立的国家联盟,更是家国一体的家天下。基础,是井田制的小农经济;纽带,是宗法制的血缘关系。对于这样的群体,德与礼,显然比法律更合适,也更管用。德治的结果是人治,以德治国也必然变成圣人治国。以圣人代神祇,以礼乐代宗教,势必将人们的目光引向世俗社会,引向一个个可以落到实处的道德规范。忠不忠,看行动。“现实精神”产生了,它可以也应该这样表述——知行合一践于行。同样也得补充一句:是群体的、家国的、伦理的行。 实际上,艺术就是“以最独特的形式,传达最共同的情感”。总之,艺术的功能之一就是“群”。以喜闻乐见的形式实现“群体意识”,则是中国艺术的特征。因此,我们民族的“艺术精神”可以也应该这样表述——礼乐合一成于乐。忧是出发点,乐是终点站,群体意识则是一以贯之的文化内核。这就是周人的遗产,是他们文化创新和制度创新的产物:一个内核(群体意识),两只翅膀(忧患、乐观),三大精神(人本、现实、艺术),四种制度(井田、封建、宗法、礼乐),堪称体大思精、尽善尽美。 从“君权天授”,到“以人为本”,到“以德治国”;到“以礼维持秩序,以乐保证和谐”,周人创造的原本就是一个完整、自洽、互补、稳定的系统,涵盖了经济、政治、社会、文化诸多方面。 赵毋恤,是当时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大夫)死后谥为襄子。天子的家族叫王室,诸侯的叫公室,大夫的叫氏室。把持晋国大权的氏室,是赵、范、中行、知(智)、魏、韩六家。豫让是智伯的手下。豫让为啥要刺杀赵襄子呢? 公元前453年智伯在六大氏室的争权夺利中死了。起先,是智伯联合赵、魏、韩三家灭了范氏和中行氏。然后,赵襄子、韩康子和魏桓子联合起来灭了智伯。赵襄子为了解恨,还把智伯的头盖骨刷上油漆做成了酒具(也有人说是做成了夜壶)豫让决心刺杀赵襄子。他假扮成服劳役的犯人,到宫里去粉刷厕所。抹墙的抹子里暗藏着尖刀。只要赵襄子现身,就一刀刺过去。天不灭赵,正要走向厕所的襄子忽然心中一动,两道鹰隼般的目光也立即射向豫让。襄子说,这是一个义士啊!智伯死了,并无后代。他的家臣竟然来替他报仇,难得呀!就放了他 豫让不死心,他整容拔掉了眉毛和胡子,又在身上涂满油漆,弄出中毒后的累累瘢痕。为了验证整容效果,他假扮成乞丐去要饭。走到家门口,连他妻子都认不出来,只是说:这人的声音咋那么像我丈夫呢?豫让又吞火炭把嗓子弄哑。豫让潜伏在赵襄子的必经之路上,准备一搏。赵襄子的车辇也按照原定路线,缓缓过桥而来。但谁都没想到,拉车的马突然惊了。心有灵犀,赵襄子一跃而起——一定是豫让,别让他跑了 此前第一个自杀的是鉏麑(读锄泥)。晋灵公派来的,刺杀赵盾。在鉏麑的眼中,真正该死的是灵公,而不是赵盾。因为灵公是有名的荒唐君主,天天想着吃熊掌和搜刮民脂民膏。曾经有次熊掌没煮烂,把厨子给杀了。给过被赵盾撞见了,身为“一国总理”,赵盾当然不能不闻不问;而灵公做出的反应,竟是派出杀手把赵盾做掉。鉏麑选择了自杀。也就称为历史上第一自杀的刺客了。 太子丹本来把劫秦作为第一方案,实在不行了,再刺秦。荆轲心里没底,但伟大的艺术家总是会在内心深处呼唤悲剧的出现。何况太子已经起了疑心,荆轲义无反顾地走向他的战场或剧场,明知这不过一场真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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