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怏怏的南方孬种
有一件特别之事正在发生,而且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如果说我的个人记忆里有哪个瞬间可以代表山羊皮真正“横空出世”的那一刻,想来非那场演出莫属。我还记得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喜,我第一次感觉到乐队和观众团结一心,在向共同的目标前进。作为表演者,有时候当你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都不会错的时候,就获得了一股所向披靡的狂热力量——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完美幻觉,诞生于我们、观众和天时地利的环境三者自发形成的共谋。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能量的流动,第一次醍聯灌顶地意识到原来现场演出远不只是尽职尽责地把自己的歌曲搬上舞台,我终于明白了,一场好演出和一场伟大演出之间的差距全在于台下观众的共同参与,以及台下台上不断循环的交互反应。有时候感觉观众并未意识到自己也是剧中人,也扮演着角色,不同于在电影院看电影,我们在现场的表现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它得到的回应。 引自 病恹恹的南方孬种 / 033 在1992年那个激情洋溢的美妙夏天,我们的人生就好像来到了一个转折点。我还记得有一天在温莎老鳟鱼俱乐部(Windsoro1 d Trout),设备调试的时候我们并排躺在外面的草地上,一边嚼着烤肉串沙拉,一边仰望泛着涟漪的天空,我的心忽然被一种对所有人的爱意刺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百感交集的情绪:平静的等待与焦急的期待交织的怪异情感、因一时受挫与停滞而更显甜美的惊人企图心,还有一种渴望提前窥看故事下一章的强烈冲动。 引自 病恹恹的南方孬种 / 033 但事实如此:我的的确确在雌雄同体的主题上玩过花样,利用其模糊不清的诠释空间一我们所有人都不时会乐于探素的边缘空间一来做文章。旧话重提,我将所谓“女性气质”作为自己风格的一部分,这一方面是在表达被扭曲和被误判的悲痛,另一方面则是吸收了我自身被媒体投射回来的形象。 引自 病恹恹的南方孬种 / 033 在那一年,有一本早已被人遗忘的另类音乐杂志《石灰蜥蜴》(Lime Lizard)对我做过一次访谈,其中我谈到了自己如何在创作歌曲时进入家庭主妇和男同性恋之类的角色,以及如何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切换,以便转换视角,使创作保持新鲜感。为了阐明这一点,我心无城府地提到在某些时刻我会把自己视为“从未有过同性恋经历的双性恋男子”,结果这句话成了我最愚蠢也是最被人过度引用的发言,说不定到了最后还会被刻上我的墓碑。我为当初那位口出此言的年轻人深感遗憾,他太天真了。因为他并不是在撒谎,也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他未能认识到,一旦涉及海淫的主题,现代媒体就绝不会给语义的微妙性和细微差别留下哪怕一丁点空间。如果你要通过媒体对大众发言,那就必须把话说得简单明了,否则你的本意将会被闷死在曲解的潮水之中,正因如此,世界上才源源不绝地涌出那么多毫无创见的傻瓜大谈要如何“拯救摇滚乐”,不然就是如何“毁灭摇滚乐”云云。当然,那句名言连同我的本意一起已经流传开来,或许我只是在假惺惺地装作没有看到。或者拐弯抹角地埋怨它没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但我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就因为这一句话,有些人干脆给我贴上了“双性恋”的标签,而实际上我想表达的却是我的欲望不应被非此即彼地归类。至于说更广义上的雌雄同体和性的边缘含义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那就在于尼采关于艺术是雄性和雌性结合体的思想。最早将这一思想介绍给我的是艺术家艾伦·琼斯(AenJones)的作品,尤其是《阴阳人》(Hermaphrodite)系列画作,大胆又迷人地表现了创作者集男性和女性特质于一体的天性。我的意图并不是将性粗俗露骨地展现给人看,亦非对1970年代华丽摇滚的庸俗致敬,当然更不是要无脑地挑起争议。坦白地讲,我认为在当时另类音乐界极度男孩化的幼稚保守风气之下,我的那句话成了一记靶子,所以才被媒体传来传去,无论怎么看都惊世骇俗、充满挑衅。它有点像可可·香奈儿(Coco Chanel)“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的名言,强有力地巩固了大众刚刚开始对我形成的看法,并且被局限在狭隘的定义里玩味,以至于更加难以摆脱。在乐队内部,它成了一道无处不在的阴影,一开始避无可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到最后只让人觉得厌烦。有时候化解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用幽默来转移问题,所以自从那句话有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我们便开始用“从未爆过胎的自行车”来指代它。唉,反正当时感觉很搞笑就是了。 当我回望往昔,回想当年的自己,我开始确信本书背后还牵扯着另一层动机。说出来有点奇怪,但或许我想表明的是,我是个感性之人而非性感之人。我意识到这话听上去有些自相矛盾,但在某种层面上,我不过是单纯地想要抹消自己的性别,模糊一切界限,摒弃性别的限制,仅仅作为一个纯粹的人一既非男人也非女人,既非异性恋也非同性恋,更非双性恋一来呈现我的作品。毋庸置疑,我们比较内省的歌譬如《来世》(TheNext Life)、《安眠药》(Sleeping Pills)和《默剧马》等都更倾向于“性别中立”(gender neutral)一盗用现在人们常用的一个短语。感觉我越是费口舌解释我的动机,听起来就越不真诚,给自己挖的坑也越来越深。总之你怎么想都行,反正我的初衷往好了说就是天真,往坏了说就是笨拙,没能认清媒体及其漠视细节的本性。 引自 病恹恹的南方孬种 /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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