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战，希腊神话里的哲学（哲学史学习 002）

诸神之战，希腊神话里的哲学（哲学史学习 002）
希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大约在公元前 700 年，突然同时出现了两位著名的诗人，一位叫赫西俄德，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荷马。
赫西俄德（Hesiod）生活在玻俄提亚，他经常去赫利孔山（Helicon）放羊。他大概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牧羊人，声称在牧羊的时候，女神缪斯（Muses）教会他写诗的本领。
曾经有一天，
当赫西 俄德正在神圣的赫利孔山下牧羊时，缪斯教给他一支光荣的歌。
也正是这些女神们
神盾持有者宙斯之女，奥林匹亚的缪斯，
曾对我说出如下这些话，我是听到这话的第一人：
“荒野里的牧羊人，只知吃喝不知羞耻的家伙！
 我们知道如何把虚构的故事说得像真的，
但是如果我们愿意，
我们也知道如何述说真事。"
伟大宙斯的能言善辩的女儿们说完这话，
便从一棵粗壮的橄榄树上摘给我一根奇妙的树枝，
并把一种神圣的声音吹进我的心扉，
让我歌唱将来和过去的事情。                                                         
    ——《众神谱》，21-35
这似乎是为了给他的诗歌注入一种权威性——他所讲述的故事不是庸俗的牧羊人的谎言，而是有神的权威作为后盾，体现了对前尘往事的追忆。因此，它们代表了真理，赫西俄德说的话值得相信。
赫西俄德的重要著作是《众神谱》（Theogony）。这部著作理清了神系家谱里乱七八糟的谱系关系——这是胡适很羡慕的。胡适说中国的神好象是一个移民社会，好多不知道来历。
众神里第一个神是大地女神盖亚（Gaea），这是英语中与大地有关词汇的词根，比如几何学就是测量大地，因此是 geometry ；地理是 geography ；地质是 geology 等等。
盖亚生于混沌——不要问为什么，没有人知道，盖亚再生出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天地结合，生下十八位巨神，包括十二位泰坦神，三位独眼巨神和三位百臂巨神。
这些巨神巨大到什么程度呢？
爱琴海就像他们家门口的水坑，爱琴海中的岛屿，就像水坑中的砖块，他们可以踩着这些岛屿淌过爱琴海。
《众神谱》中的剧情非常狗血，三位独眼巨神与三位百臂巨神由于长得太吓人，呃，太吓神，乌拉诺斯就把他们丢在一个叫该亚的隐秘地方。
这些最可怕的天地之子
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的父亲憎恨。
每个人一出生，乌拉诺斯就把孩子藏起
孩子被藏在大地的一个秘密地方
不让他来见光。
而他很享受这种邪恶。
     ——《众神谱》，155-160
看到没有，天神乌拉诺斯很享受这种邪恶。整首诗歌的主题来了，这也是希腊悲剧中反复强调的主题——违反正义规则，即使是为正义服务，必会带来报应。
于是，乌拉诺斯被泰坦巨神中年纪最小的克罗诺斯，用母亲给他的大镰刀割掉了生殖器。
伟大的天堂来了，黑夜随之而来。
渴望爱，他躺在地球周围，
完全伸展开来。但那隐藏的男孩
伸出了他的左手；他的右手拿着
巨大的长锯齿镰刀；热切地
他割掉了父亲的生殖器
并把它们扔在后面。
    ——《众神谱》，176-182
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有一些组织喜欢以镰刀为标志吧——象征力量与反叛。
诸神之战还没有完，又延续到第二代——战争似乎来源于一个永恒的主题，直到现在还在重演。那就是上位者总是担心被其他人取代，从而残暴地迫害每一个可能的篡权者。
克罗诺斯成功夺取统治权后，担心他的儿子们废黜他，于是生一个吃掉一个。（感觉避孕措施真的很重要，否则也不用老是生老是吃了）。他的妻子瑞亚受不了，于是用一块石头谎称是宙斯（Zeus）。好奇怪，又是一个最小的儿子——宙斯，想办法让克罗诺斯喝下催吐剂之类的药物，于是把哥哥姐姐们全部吐出来了。
诸神之战又开始了。
这一仗打了十年。赫利孔的泰坦神族失败。以宙斯为首的奥林匹亚众神统治神界。胜利的三兄弟瓜分领土：宙斯掌管天空（他被称为“集云者”和“风暴使者”）；波塞冬掌管大海；哈迪斯在塔尔塔罗斯统治。大地由三者共享。
再一次，主题浮现——邪恶不会得到好报。
从此，神界好像就此安定下来。众神在宇宙中建立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一种既自然又道德的秩序。虽然众神之间争吵不休，不外乎谎言、通奸和徇私，但每个神都守护着人类重要和珍贵的东西。他们也注意惩罚邪恶，奖励美德，就像他们之间的情况一样。
荷马史诗有《伊利亚特》（ Iliad ）和《奥德赛》（Odyssey），前者是关于长达九年的特洛伊战争中短暂时期的长诗，后者是一位从特洛伊战场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乡战士的故事。
荷马史诗里的世界是诸神之战之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众神似乎是人间的吃瓜者，类似于在神界观看真人演出的肥皂剧，虽说有时会亲自下场搅乱剧情。
这些凡人确实让我担心，他们就这样死去。
尽管如此，我仍留在高高的奥林匹斯山上，
在我陡峭的山沟里，饱览我的双眼
使我内心高兴。
—《伊利亚特》，第 20 卷，第 26-29 页
《伊利亚特》是这样开始的：
女神啊，请歌唱珀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
致命的愤怒，那一怒给亚该亚人带来
无数的苦难，将战士的许多健壮英魂
送往冥府，使他们的尸体成为野狗
和各种鸟儿的盛宴，从阿特柔斯之子、
人民的国王，同神一样的阿喀琉斯最初在争吵中
分离时开始吧，就这样实现了宙斯的意愿。


是哪位天神让他们两人争吵起来？
是宙斯和勒托的儿子阿波罗。被国王激怒了
使军队中席卷了一场致命的瘟疫——人们正在死去
都是因为阿伽门农拒绝了阿波罗的祭司。
  ——《伊利亚特》，第 1 卷，1-12
这似乎点明了荷马世界里的一种观念，愤怒，特别是阿喀琉斯过度的、非理性的愤怒——无边无际的愤怒给许多希腊人带来了死亡和毁灭，几乎让他们付出了战争的代价。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要敬神，如果冒犯众神的话，会带来瘟疫等处罚。换一种方式来说，就是告诫人类，不要妄自尊大，要认识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同时，这首诗颂扬了“英雄的美德”：力量、勇气、体能，以及一种智慧，这种智慧包括制定巧妙的计划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对荷马和他的听众来说，这些特征，加上节制，构成了人类卓越的典范。这些都是古希腊人教导他们孩子的美德。
这些东西，似乎就是后来希腊德尔斐神庙入口门廊上的三句箴言：
——认识你自己
——凡事勿过度
——妄立誓则祸近
这是由来有自的，德尔斐神庙里有一块石头，就是宙斯的父亲克罗诺斯吐出来的那颗石头，由此，此地被认为是宇宙的中心。
而这三句箴言，也相当于神谕。
这就是当时希腊人的观念：众神通过赫西俄德和荷马告诉他们，他们生活的世界是怎么形成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世界，人类由众神用泥土创造，在这个舞台上出演只有神知道剧本的真人秀。
但他们隐隐约约也感知到了世界上有一个严格的秩序，甚至连众神也不得不屈从。比如，命运。从乌拉诺斯，到克罗诺斯，都不能避免被儿子篡位的命运。
而正是这一点点缝隙，被一个叫泰勒斯（ Thales）的米利都人抓住，撕开一个裂口，从中长出了西方哲学。
下一篇文章讲讲泰勒斯是如何撕开这道裂痕，成为西方哲学始祖的。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