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图海纳的诠释,现代性的特征,在于理性与创造性之间、理性化和“主体化”之间无法化解的张力。图海纳认为,现代性的“古典”时期,以卢梭和康德的著作为顶点。他们的思想取代了“人与宇宙乃一体的”这个基于宗教的命题,以此开创了一个新时期(Critique de la Modernité, p.46)。因为在这段现代性的古典时期,传统宗教的答案似乎已不再适用。运用了如“理性”或“社会”概念来进行探讨的论点,便取而代之地进入了哲学讨论。图海纳认为,人与宇宙之间的一体性问题,要么用超主体的理性(如康德),要么用和谐—合理的社会概念(如卢梭),来加以回答。
……在“古典现代”阶段中,人们想象个体的合理性和社会的合理性是一体的;但现在这种观念已经崩塌了。社会进步和个体解放之间的一体性也同样崩塌了(ibid., p.155)。图海纳认为,20世纪50、60年代的帕森斯的社会学,是最后一个构思一种和谐、一致的现代性,并且把现代性当作一种理想而介绍给这个学科领域的尝试(尽管在历史上,这种尝试很长时间内是不断出现的,亦可参阅图海纳的论文:“La théorie sociologique entre l’acteur et le structures”)。
图海纳从思想史层面对现代性的根源进行的重构,清楚揭示了主体从现代之始就成功抵御了所有“整合尝试”。意思是,主体从未具有无时间性的理性,或者从未被收编进一个和谐的社会。未来,任何类似的收编主体的尝试,也都是会失败的。但是图海纳所谓的这种顽强的“主体”“主体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在后来的著作[1994年出版的《何谓民主?》(Qu’est-ce que la démocratie?),以及1997年出版的《我们能否共同生活?》(Pourrons-nons vivre ensemble?)]中清楚表明,“主体”只能用否定的方式来定义。因为他认为,个体不是仅仅在现代化的框架中摆脱传统的束缚,就可以成为主体的。与个体化理论家(见第十八讲)不同,图海纳的主体概念,并不等同于一个单一化的、主要牵涉自我的个体。对他来说(这里他又再一次地关联上萨特的某些想法),要成为主体,首先要斗争,为自主的行动可能性而斗争。现代史上,斗争很少是单一个体的斗争,而是在不同的文化运动中志同道合者的共同斗争。也是因为如此,图海纳有时候把主体概念和社会运动的主体概念相提并论(Critique de la modernité, p.273)。这当然不是说主体会顺畅无碍地投身进运动与集体认同当中。完全相反,图海纳认为,个体化是在极权统治结构、纯粹由目的理性所支配的社会秩序,以及会扼杀主体的共同体中,通过对去主体化趋势的反抗而形成的。引自 第十六讲法国反结构主义者(卡斯托里亚迪斯、图海纳、利科)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