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纳·穆穆伊的语言
恩纳·穆穆伊语中的单词没有具体指涉,只有一些潜在定义的核心,要根据其上下文才能确定这些定义是否被创建或被激活。因此,除非恩纳·穆穆伊语的句子数目有限,否则不可能编制一本准确的字典。 另一方面,恩纳·穆穆伊的文字不是横向书写,也不是纵向书写,甚至不是依照任何一个固定方向书写,而是放射性的。许多单字从最初的,或说中央的一个单字开始向外拓展,就像树木枝叶的生长过程或晶体的结晶过程一样;等到整段内容写完之后,最初写下的那个字很可能既不在所有字的正中间,也不代表句子的开始。文学作品将这种多方向的复杂写法发挥到了极致,众多的单字看起来就像迷宫、玫瑰、洋蓟、向日葵,或不规则的多边形。
我们说话的方式像蛇。一条蛇可以走向任意一个方向,但它同一时间只能走向一个方向,也就是它的头所在的方向。 他们说话的方式像海星。一只海星通常什么地方都不去。它没有头。这样它就有许多方向可以选择,尽管它可能不动用这些选项。 我想,一只海星通常是不会遭遇二者择一的选择的,就像左或右、前或后这种选择;因为它可能有五种方法来判断左右、前后,也可能有二十种方法。对于海星而言,唯一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就是上或下。其他所有的方向,或说选择,全部都是混杂在一起的。
一句诗是半透明的,只要放在不同的上下文之间,就会变成两种不同的意思。表面上的含义允许一个潜在的变化含义与其同时存在。
甚至不能够像汉语字典那样,将其所有可能的意义列出一个长长的清单。汉语也是一种单音节的语言,其中的每一个音节,如“xing”或“long”,其本身都可能有数十种以上的含义,但它仍然是一个单词,尽管它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要依靠上下文来确定,尽管可能有五十个不同的汉字表达不同的意义。事实上,一个音节所代表的每个不同的意义都是一个单词、一个实体,语言的宽阔河床中的一颗鹅卵石。 在恩纳·穆穆伊语中,每个音节只有一种写法。但它不是一颗鹅卵石。它是语言长河中的一滴水。 学习恩纳·穆穆伊语就好像学习如何编织水滴。
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不同,我们的方式就如同一匹比赛中的赛马那样,从此处开始,到彼处结束。他们生活在时间的中心,就好像海星的生活是以它自己为中心。就好像太阳在它自己光芒的中心。
他们消灭了所有没有用处的生物。他们将一个极其复杂的样本简化为一个完美的样本。整个世界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看护室,一个主题公园——在这里人们除了享受生活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 但是,恩纳·穆穆伊人比他们的祖先更聪明,至少是在某些方面更聪明。他们用某种无限复杂、无限丰富而又没有任何符合逻辑的用处的东西,将这个世界又变得复杂了。他们用的就是语言。 他们没有任何表现式的艺术。他们的陶器,以及其他所有东西上面的装饰都只有那些美丽的文字。他们仅有的模拟整个世界的方式就是将单字放在一起,它的意义就在于,让单字以一种极其复杂、永远都在改变的方式互相关联,形成一些以前从未出现过的花纹和图样,这些美丽的形式只能存在短暂的一小段时间,然后又转化为其他的形式。他们的语言是他们自己的繁茂而又不断变化的生态环境。他们仅有的丛林和荒野都在他们的诗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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