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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泰尔斯真是一座壮丽的古老庄园。”我对约翰说。 约翰阴郁地点点头。 “是啊,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总有一天它会为我所有——如果我父亲留下一份像样的遗嘱,在法律上它就是我的了。而且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缺钱。” “缺钱?你?” “亲爱的黑斯廷斯,我真不想说我为了钱已经黔驴技穷了。”
“你弟弟不能帮帮你吗?” “劳伦斯?他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他那包装花哨的烂诗上了。不,我们都是穷鬼。我得说,母亲待我们还是非常好的。就是说,迄今为止。当然,自从她结了婚——”他突然打住了,皱起了眉头。
一片沉默。波洛出神地思索了几分钟,最后转向律师。“韦尔斯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你——就是,如果不违反你的职业规则的话。英格尔索普太太去世了,谁将继承她的财产?” 律师犹豫片刻,回答说: “马上就会公布财产的事,如果卡文迪什先生不反对的话——”“不反对。”约翰插嘴说。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在她于去年八月签订的最后一份遗嘱中,将一些琐碎的遗产留给用人,除了这些类似的条款,她把全部财产留给了继子,约翰·卡文迪什先生。” “那不是——卡文迪什先生,请原谅我问个问题——对她另外一个继子劳伦斯·卡文迪什先生太不公平了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你瞧,根据他们父亲的遗嘱,继母去世后,约翰继承遗产的同时,劳伦斯会得到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英格尔索普太太知道她的长子能维持斯泰尔斯庄园,所以把钱留给了他。在我看来,这是个非常公平公正的分配。”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但是我能否这么说,根据你们英国的法律,在英格尔索普太太再婚后,这个遗嘱就作废了?” 韦尔斯先生点点头。“我接下来正要讲这个,波洛先生,现在这份文件已经无效。”
“她每年至少写一份新遗嘱,”韦尔斯先生平静地说,“关于财产分配她总是改变主意,一会儿给家里的这个,一会儿又给另一个。”“假如,”波洛提出,“某个人从任何意义上说都不是这个家中的一员,比如,霍华德小姐吧。而她新立了一份使此人受益的遗嘱,可你不知道,你会吃惊吗?”“一点儿也不。”
“我们上楼的时候,韦尔斯先生告诉我的。” “把文件锁进内室里的书桌时,他们发现了一份英格尔索普太太的遗嘱,签字日期在她再婚之前,写着她的财产将留给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这一定是在他们刚刚订婚的时候写的。这让韦尔斯大吃一惊——约翰·卡文迪什也是。这份文件写在一份打印的遗嘱表格上,见证人是两个用人——不是多卡丝。” “英格尔索普先生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
“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发现,”他边说边匆匆地记着,“六点有意思的事项。需要我列举一下吗?还是你来说说?” “哦,你说。”我急忙回答。 “那好。一、地上碎成粉末的咖啡杯;二、一个锁孔里插着钥匙的文件箱;三、地板上的污渍。” “可能是以前弄脏的。”我打断了他。“不会的,因为它看着还很潮湿,而且有股咖啡味。四、一些深绿色编织物的碎屑——只有一两根细线,但仍然能辨认出来。” “啊!”我大叫,“你放进密封袋里的东西!” “是的,也可能是英格尔索普太太某件衣服上扯下来的,那样就没什么用了。我们会弄明白的。五、这个!”他极富戏剧性地指着书桌旁边地板上的一大块蜡烛油,“肯定是昨天滴到地上的,不然,一个称职的女佣会立刻用吸墨纸和熨斗把它擦掉。我最好的一顶帽子就曾经——不过这不是重点。” “第六点呢?”我问,“我猜是可可的样品。”“不,”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我本来打算把它归于第六点,可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了。不,第六点现在要保密。”
他趴在地上,灵巧而又万分小心地把炉灰从壁炉扒到挡泥板上。突然,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镊子,黑斯廷斯!” 我赶紧把镊子递给他,他熟练地夹起了一小片半焦的纸。 “看,我的朋友,”他大声说,“你觉得这是什么?” 我仔细地查看这块碎片。以下是原样复制下来的: * 碎纸上潦草的英文字 “ll(也就是小写L) and”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它不是一般的厚,完全不同于普通的信纸。忽然间,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波洛!”我大叫,“这是遗嘱的碎片!”“完全正确。”
“一件一件来。说到安眠药,我是通过这个知道的。”他突然拿出一只小纸板盒,是药剂师通常用来装药粉的盒子。“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的脸盆架抽屉里。这就是我的第六点。” “没有药剂师的名字,不是吗?” “啊!”我大喊,“没错,这很古怪!”“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药剂师不印上自己的名字,就给病人这么一盒药?” 我激动起来,可波洛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别得意了,我的朋友。”
他把折叠桌面往后一推,快速地扫了一眼摆得整整齐齐的档案文件。让我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检查这些文件,只是重新锁好书桌,赞许地说道:“显然,这位英格尔索普先生是个有条有理的人!” 一个“有条有理的人”,在波洛的评价中,这是他能给予的最高赞赏了。
我们脚步轻快地离开这幢房屋以后,我瞥了他好几眼。我以前就发现,如果有什么事让他激动了,他的眼睛就会变成猫眼一样的绿色。现在,它们正像绿宝石那样闪闪发着光。
“不是现在,不是现在,朋友。我需要思考一下。我脑子有点混乱——这可不好。”他沉默不语地坐了十多分钟,一动也不动,除了眉毛富有表现力地动了几下,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绿。终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好,最糟糕的时刻已然过去。现在,一切都按照类别整理好了,一个人绝不能允许自己大脑混乱。虽然案情尚未明朗——没有,因为这是一起最复杂的案件。它把我,赫尔克里·波洛,难住了!这儿有两个重要的事实。”“是什么?”“第一是昨天的天气情况。这一点很重要。”“但昨天阳光灿烂啊。”我插嘴道,“波洛,你别跟我开玩笑了!”“绝对不是玩笑。树荫处的温度表上是华氏八十度。别忘了,我的朋友,这可是解开整个谜局的关键!”“那第二点呢?”我问。 “第二个重要的事实是,英格尔索普先生穿衣很独特,有一大把黑胡子,还戴眼镜。”“波洛,我无法相信你是认真的。”“我绝对是认真的,我的朋友。”“可你说的这些都太孩子气了!” “不,这很重要。”
“哦,是的,我的朋友,我说到做到。”他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放到我的肩上,表情完全变了,泪水涌上他的眼睛,“在所有这些事情中,你知道,我想到的是那个已经去世了的可怜的英格尔索普太太。她没有得到应有的爱戴——没有。可是,她对我们比利时人非常善良——我欠她一份情意。” 我试图打断他的话,可他继续说道:“我来告诉你吧,黑斯廷斯。如果我让她的丈夫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立刻被捕——我一句话就能救出他来——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这时,波洛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我一下,指了指门旁边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矮个子、尖嘴猴腮、黑头发、貂一样的脸,另一个个子高高的,一头金发。 “他是苏格兰场的探长詹姆斯·杰普——吉米·杰普。另一个人也是苏格兰场的。事情进展迅速,我的朋友。” “啊,波洛先生!”探长大喊,转向另一个人,“我跟你说过波洛先生吧?一九〇四年他和我在一起工作——阿伯克龙比伪造案——那人在布鲁塞尔被抓了起来。啊,那段时光真是美好,先生。还有,你记不记得阿尔塔拉‘男爵’?那个无赖流氓?他躲过了欧洲一半警察的追捕。但我们在安特卫普捉住了他——多亏这位波洛先生。”
“他说他母亲可能是因为吃补药而意外中毒,你不觉得奇怪,嗯?” “但劳伦斯先生不是外行。你亲口告诉过我他开始学的是医学,还获得了学位。” “首先,他的举止很特别。他是全家人中唯一能认出士的宁中毒症状的人,而且我们还发现他是唯一坚持自然死亡观点的人。如果是约翰先生,我就能理解。但是劳伦斯先生——不!那么,今天,他所提出的意见,他自己也知道是非常荒谬的。这很值得思考,我的朋友。”
“还有卡文迪什太太,”波洛继续说道,“这是另外一个没有说出自己所知全部事实的人。你怎么看她的态度?” “是的,这很可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无意中听到的‘私人对话’大大多于她愿意承认的。” “而且,她还是最没有可能弯腰偷听的人。”“完全正确。她的证词向我表明了一件事。我犯了个错误。多卡丝很对。那天下午争吵发生的时间比较早,大约是四点钟,就像她所说的。”
波洛继续说,“包斯坦医生,那天早上在那个时间,怎么就穿戴整齐了呢?我很惊讶没人评论这件事。” “我的朋友,”波洛严肃地说,“当你发现人们没有对你说实话——当心!现在,除非我是大错特错,今天的聆讯中只有一个人,最多两个人,没有保留或者欺骗地说了实话。”
波洛转向众人。“先生们,女士们,我说了。听着!我,赫尔克里·波洛,肯定那个星期一下午六点走进库特药店购买士的宁的人,不是英格尔索普先生,因为星期一下午六点的时候,英格尔索普先生正从邻近的农场送雷克斯太太回家。我可以提供不少于五个证人证实在六点或六点刚过时,看到他们在一起,你们也知道,艾比农场,也就是雷克斯太太的家,距离村子至少两英里半。这绝对可以证明英格尔索普先生不在犯罪现场。”
“哦,朋友,你自己也能猜出不少。当然,你也知道,英格尔索普先生解脱了,整个局势都变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问题。我们目前知道的是有个人,没有去买毒药。我们已经摒除那些捏造的线索,得到真正的信息。我已经弄清楚,除了当时正跟你打网球的卡文迪什太太,这个家里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星期二傍晚假扮成了英格尔索普先生。同样,我们听他说过他把咖啡放在门厅里。聆讯时没有人过多地注意这件事——但是现在此事意义非同一般。我们必须找出究竟是谁把咖啡端给了英格尔索普太太,或者咖啡放在那儿时谁经过门厅了。就你所说,我们可以断定只有两个人没有走近咖啡——卡文迪什太太和辛西亚小姐。”
“哦,是的,很有可能。但那是因为他从事间谍活动,我的朋友。”“那个包斯坦医生是个间谍?”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著名的伦敦医生把自己埋没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整晚整晚衣着整齐地漫步?” “当然,他是个德国人,”波洛若有所思地说,“虽然他在这个国家工作了很久,人人都以为他是个英国人。十五年前,他加入英国国籍。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当然,是犹太人。” “无赖!”我愤怒地喊着。 “当然不是。相反,他是个爱国者,想想他遭受的损失吧。我很佩服这种人。”但是我可不会用波洛那套哲学理论看待此事。“这个人,就是一直和卡文迪什太太在村子里闲逛的那个人!”我愤然叫道。“没错。我想是因为他发觉她很有用,”波洛说,“只要这些流言飞语把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那人们就不会注意这位医生的其他诡异行为了。” “那个,当然,我说不好,不过——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个人意见,黑斯廷斯?” “好吧,是这样的:卡文迪什太太不喜欢他,她对包斯坦医生没有一丝喜欢。” “因为她心有所属,我的朋友。”
欧内斯特·海维韦萨爵士,著名的皇家法律顾问,将为他辩护。 菲利普先生,皇家法律顾问,代表王室对此案展开审理。 这件谋杀案,他说,经过了充分的谋划,并且极其冷酷无情。确确实实证明了一个溺爱孩子的、轻易相信别人的母亲被继子蓄意谋杀,然而她对他比亲生母亲还要好。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开始抚养他。他和他的妻子在斯泰尔斯庄园里过着奢华的生活,受到她事无巨细的关心和照顾。她是他们善良而慷慨的恩人。 他建议传召证人证明被告是一个挥霍浪费的人,经济上已处于穷途末路,但仍然跟邻近的农场主的妻子雷克斯太太有染。此事传到了他继母的耳朵里,在她去世前的那个下午,她就这件事指责他,随后两人争吵了起来,一部分说话的内容被人无意中听到了。就在前一天,被告在村子里的药店里买了士的宁,他化了装,目的是把罪行嫁祸给另一个人,即英格尔索普太太的丈夫,一个他极度妒忌的人。幸好英格尔索普先生提供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公诉律师继续说道,七月十七日下午,和儿子争吵之后没多久,英格尔索普太太就立了一份新遗嘱。第二天早上,在她卧室的壁炉里发现了这份烧毁的遗嘱,但是有证据显示,这份遗嘱的条款有利于她的丈夫。其实在结婚之前,死者已经拟定了一份有利于英格尔索普先生的遗嘱,但是——菲利普先生摇着富有表现力的食指——被告不知道这件事。旧遗嘱还在,是什么导致死者重新立一份新遗嘱,他说不出来。她是个老太太了,很有可能已经忘记了之前那份,或者——这对他而言似乎可能性更大——她可能以为一旦结婚,这份遗嘱就作废了,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有过一些说法。女人都不怎么精通法律知识。大约一年前,她完成了一份对被告有利的遗嘱。他会拿出证据证明在那个悲惨的晚上,是被告最后把咖啡端给他继母的。晚上的时候,他得到允许进入她的房间,就在那时,毫无疑问,他找到了烧毁遗嘱的机会,因为就他所知,这份遗嘱会让英格尔索普先生的利益变得合法有效。
被告被逮捕是因为一位非常优秀的警官,也就是杰普探长,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装有士的宁的药瓶,此药瓶跟谋杀发生前一天村里药店卖给假英格尔索普先生的那个是同一个。这些可怕的事实是否可以构成判定被告有罪的充分证据,陪审团将予以裁决。
“今年六月下旬,你记不记得百盛寄来一个给劳伦斯·卡文迪什先生的包裹?” 来自戏剧服装供应商百盛的一名店员证实,六月二十九日,他们按照要求向劳伦斯先生提供了一把黑胡子。是写信预定的,信封里装了一张邮政汇票。不,他们没有保留此信件。所有的交易事项都做了登记。他们按照指定的姓名和地址——斯泰尔斯庄园,L.卡文迪什先生——寄出了胡子。
伊丽莎白·威尔斯,斯泰尔斯庄园的二等女佣,说她上床休息之后想起来,没按英格尔索普先生的吩咐那样只是关上门,而是把前门给闩上了。于是她再次下楼去纠正自己的错误。她听见右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于是她偷偷朝过道看了看,看到约翰·卡文迪什先生正在敲英格尔索普太太的门。 “啊,”波洛一副欣赏的口气,“他是个聪明人,那个欧内斯特爵士。”“你觉得他认为劳伦斯有罪吗?” “我认为他不关心任何事!不,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搅浑陪审团的脑子,让他们对哥哥还是弟弟做的产生意见分歧。他努力证明,针对劳伦斯的不利证据,和针对约翰的一样多。而且我绝对相信他会成功的。”
审讯重新开始时,探长杰普是第一个被传召的证人,其证词简明扼要。讲述完早期的一些事件之后,他接着说道: “根据所获得的情报,萨默海警长和我本人在被告暂离房屋期间,搜查了他的房间,在他五斗橱里的一些内衣下面,我们发现了:第一,一副金丝夹鼻眼镜,和英格尔索普先生戴的那副很相似——”这个已经提交给法庭,“第二,这个药瓶。” 这就是那个已经被药店伙计辨认过的药瓶,一个蓝色的玻璃小瓶,里面有一些白色结晶,标签上写着:“盐酸士的宁。剧毒。”
警察法庭诉讼以来,侦探发现的最新一条证据是一张长长的、几乎全新的吸墨纸。是在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支票簿里发现的,用镜子反照,就会清晰地出现这几个字:“我死后,全部财产都留给我深爱的丈夫阿尔弗雷德·英格……”这说明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即那份被烧毁的遗嘱有利于死者的丈夫。接着,杰普出示了修复后的、从壁炉取出的烧焦纸片,连同在阁楼上发现的胡子,共同构成了他全部的证据。
“你说你在五斗橱里发现了这两样东西,抽屉没上锁吧?”“你觉不觉得,一个犯了罪的人把罪证放在一个随便谁都能找到的没上锁的抽屉里,这几乎不太可能?”“可否回答我的问题?被告有没有可能在盛夏最炎热的那一周,去开一个装有冬天内衣的抽屉?有还是没有?”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现在说的这两样东西是第三个人放在那儿的,而被告对此一无所知?”
接下来是更多的证据。关于七月底被告发现自己陷入经济危机的证据,关于他和雷克斯太太有染的证据——可怜的玛丽,对一个有自尊心的女人而言,听到这些,该多么苦涩啊。
之后,劳伦斯·卡文迪什被带入证人席,低声回答着菲利普先生的问题。他否认六月份在百盛订过任何东西。实际上,在六月二十九日,他就远离庄园到达威尔士了。 “啊,万一你哥哥发生什么事,谁将继承斯泰尔斯庄园?” 这个残忍的问题让劳伦斯苍白的脸立刻一片通红。法官不满地咕哝着,被告席上的约翰则愤怒地向前探着身子。
控方断言,七月十六日星期一那天,被告装扮成英格尔索普先生去了村子里的药店。恰恰相反,那个时间被告正在一个叫做“马斯顿的小树林”的偏僻之地,是一张匿名字条让他去那儿的,字条上是一些勒索敲诈的话,威胁他如果不照做就会向他妻子透露某些事情。因此,被告到达了指定的地点,白白地等了半个小时才回家。不幸的是,来回的路上他没有遇见一个人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幸亏他保留了这张字条,可以作为证据。
被告在证人席上表现得很好。经过欧内斯特爵士的巧妙处理,他把故事讲得既精彩又让人信服。他出示了收到的匿名字条,并交给陪审团检查。他愿意承认自己出现了经济困难,以及跟继母的分歧,这对他否认谋杀很有助益。 “我必须澄清一件事。我完全拒绝和否认欧内斯特·海维韦萨爵士针对我弟弟的暗示。我深信,我弟弟在此案件中所做的绝对不会比我多。”
我跟着他。他走到书桌旁边,仍然皱着眉头,拿出一小盒纸牌,然后拖了一把椅子到桌边,而且让我诧异万分的是,他开始一本正经地搭纸牌房子了! “不,我的朋友,我不是老糊涂了!我在稳定自己的神经,仅此而已。这工作需要手指精密。手指精密才能让大脑精密。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地需要它!” “你的手真稳,”我说,“我相信我只看到你的手抖过一次。” “毫无疑问是在我生气的时候。”波洛十分平静地说。 “确实!你怒气冲天。你还记得吗?在你发现英格尔索普太太卧室里那个文件箱被撬开的时候。你站在壁炉台旁边,习惯性地摆弄着上面的东西,手抖得就像一片树叶!我得说——” 但是我突然打住了。因为波洛嘶哑而含混地大叫一声,再次推翻了自己的杰作,双手按在眼睛上不停地揉着,显然非常痛苦。
“女士们,先生,大家都知道,我受到约翰·卡文迪什先生的邀请来调查这个案子。我一来这儿就马上检查了死者的卧室,根据医生的建议,那个房间已经锁上了,因此完好地保持着悲剧发生时的样子。我发现:一、一块绿色布片;二、窗户旁边地毯上的一片污渍,仍然是潮湿的;三、装有溴化铵粉末的空盒子。”
“先说一说这块绿色布片。我是在那间卧室和隔壁辛西亚小姐的房间之间的连通门的插销上发现的。我把这块布交给了警方,可他们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一个绿色的园艺工作者袖套上的布头。” “斯泰尔斯庄园中只有一个人在农田里干活,就是卡文迪什太太。因此,从辛西亚小姐房间经由连通门进入死者房间的,肯定是卡文迪什太太。”
我去检查房间的时候,是闩上了。但是,首先,我们只是听她这么说,因为是她去查验的那扇门,说是闩住了。在随后的混乱之中,她有很多机会把门闩上。我一早就找到机会证实了我的推测。首先,这块布片和卡文迪什太太袖套上的一个破洞完全吻合。而且,在验尸的那次聆讯中,卡文迪什太太宣称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了床边桌子倒地的声音。我也早就检验过这种说法,我让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先生站在房子里的左侧位置,就在卡文迪什太太的门外。我自己则跟警察一道去了死者的房间,在那里我故意装作不小心推倒了前面提到的那张桌子,可我发现,正如我所料,黑斯廷斯先生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这更让我相信,卡文迪什太太说惨剧发生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穿衣服,这是假话。其实,我坚信,报警声响的时候,卡文迪什太太正在死者的房间里,而绝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我飞快地扫了玛丽一眼,她脸色极其苍白,却仍然面带微笑。 “下面我解释一下这个假设——卡文迪什太太在她婆婆的房间里。我们可以说她正在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忽然,英格尔索普太太醒了,令人惊恐地发起病来。她伸出手臂,打翻了床头柜,接着拼命按响了电铃。卡文迪什太太吓得手中的蜡烛都掉了下来,蜡烛油溅到了地毯上。她捡起蜡烛,急忙缩进辛西亚小姐的房间,关上了门。她匆匆跑进过道,因为不能让仆人发现她在那儿。但是太晚了!连接房子两端的走廊那里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能怎么办?她转念一想,赶紧回到辛西亚小姐的房间里,并且摇醒了她。匆忙中被惊醒的一家人挤在过道里,全都忙着拍打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门。没人会想到卡文迪什太太没和其他人一起过来,但是——这非常重要——我能判定没人看见她从另一侧过来。”他看着玛丽·卡文迪什,“我说得对吗,太太?” “你说得很对,先生。你知道,如果我能想到透露这些情况对我丈夫有哪怕一点儿好处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但我觉得这跟他是否有罪没有关系。” “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太太,但是这能消除我心中的很多错觉,而且能让我直接看到其他事情的真正意义。”
“不,”他平静地说,“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烧掉那份遗嘱——英格尔索普太太自己!” “然而,我的朋友,就是英格尔索普太太。因为要证明这个事实别无他法:在一年中最热的那段时间的某一天,英格尔索普太太吩咐仆人在她房间里生了火。” “先生,那天在阴凉处的温度是华氏八十度,可英格尔索普太太却吩咐点起了火!为什么?因为她想烧掉什么东西,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因为在斯泰尔斯实行战时节约政策,一张废纸都不准扔掉。因此像遗嘱这么厚的文件也无法烧掉。听说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里生火的时候,我仓促地得出结论,这是烧了某些重要文件——可能是份遗嘱。所以在壁炉里发现了烧焦的纸片我也没觉得奇怪。当然,我并不知道上述那份遗嘱是那天下午才写好的,而且我得承认,得知这件事之后,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区。我得出结论,英格尔索普太太决心烧掉那份遗嘱,直接引发了那天下午的争吵,因此吵架是发生在立遗嘱之后而不是在那之前。”
“这里,我们知道,我错了。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换了个新的立场来考虑这个问题。那么,在四点钟的时候,多卡丝听见她的女主人生气地说:‘你别以为我怕传扬出去,或者夫妻丑闻这一套能阻止我。’我推测,并且正确地推测到,这些话不是冲着她丈夫而是冲着约翰·卡文迪什说的。五点钟,一小时之后,她几乎说了相同的话,但立场不同。她向多卡丝承认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夫妻丑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四点的时候她在生气,可还是一副女主人的口吻;五点的时候她却处于极度痛苦之中,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从心理上分析这件事,我得出一个推论,我相信是正确的。她第二次说到的‘丑闻’跟第一次不同——因为这包括她自己!”
“让我们设想一下。四点,英格尔索普太太跟她儿子吵了一架,并威胁要向他妻子揭发他——顺便提一下,他妻子不小心听见了大部分对话。四点半,在进行了一场关于遗嘱有效性的谈话之后,英格尔索普太太由此重新立了一份对她丈夫有利的遗嘱,也就是花匠做见证人的那份。五点,多卡丝发现她的女主人情绪相当激动,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多卡丝以为是‘一封信’——就在这个时候,英格尔索普太太吩咐在房间里生了火。推测起来,是在四点半到五点之间,其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情绪完全逆转,因为她急着烧毁遗嘱,就像她之前急着想立定这份遗嘱一样。是什么事呢?” “据我们所知,在那半个小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进出过那间内室。是什么事让情绪发生了突然性的转变呢?” “只有一种推测,但我认为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英格尔索普太太的书桌里没有邮票,我们清楚这一点,因为后来她吩咐多卡丝带过来一些。房间对面的那个角落里是她丈夫的书桌——锁着的。她急着想找到几张邮票,并且——根据我的推测——她试着用自己的钥匙开桌子。我知道其中有个钥匙是匹配的。所以她打开了书桌,找邮票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就是多卡丝看见的她手里的那张纸,当然这本来绝对不能让英格尔索普太太看到。另一方面,卡文迪什太太认为,她婆婆牢牢抓住的这张纸是她丈夫不忠的书面证明。她向英格尔索普太太索要这张纸,而她却让她宽心,说真的和这件事无关。卡文迪什太太不相信她。她认为英格尔索普太太是在保护她的继子。既然卡文迪什太太是个坚定果断的人,在她小心谨慎的面具之下,是她对丈夫疯狂的妒忌。她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那张纸弄到手,靠着这种决心,她等到了一个机会。她无意中捡到了英格尔索普太太文件箱的钥匙,就是那天早上丢了的那枚。她知道婆婆总是把重要的文件存放在这个特殊的箱子里。” “因此卡文迪什太太制定了计划,只有因妒忌而孤注一掷的女人才会那么做。傍晚某个时刻,她拔去了通往辛西亚小姐房间那扇门的门闩,可能还在铰链上抹了点油,因为我发现我试着开门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为了安全起见,到了凌晨她才实施自己的计划,因为在那个时候,用人们一般都能听见她在房间周围走动的声音。她穿好了在田间干活时的衣服,悄悄地从辛西亚小姐的房间进入了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房间——”
“带着后面这种想法,我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所有的咖啡杯。我记得前一天晚上是卡文迪什太太给辛西亚小姐拿的咖啡。我从每个杯子里都取了一点试样并做了分析——毫无结果。我仔细地算了算杯子,万一其中一个已经被拿走了。六个人六个咖啡杯,六个杯子都在那儿。我只好承认我错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一个严重的疏忽。一共有七个人而不是六个喝了咖啡,因为那天晚上包斯坦医生在那儿。整件事情都变了,因为现在有个杯子不见了。用人们没有注意这件事,女佣安妮端来了七杯咖啡,可她不知道英格尔索普先生先生没有喝,而第二天早上多卡丝像平时那样收拾了六个杯子——或者严格地说,她发现了五个,第六个就是在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里打碎的那个。”
“是的。这是分析报告。卡文迪什太太给英格尔索普太太和辛西亚小姐下了一种安全而有效的麻醉药。这样一来她就有时间行动了。当她婆婆突然发病死去,并且她听到‘毒药’这个词之后,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认为自己放的安眠药是绝对无害的,但是,毫无疑问,在那个可怕的时刻,她肯定非常害怕有人会把英格尔索普太太的死归咎于她。她内心充满恐惧,于是急忙下楼,飞快地把辛西亚小姐用过的那个咖啡杯和托盘扔进了一个大黄铜花瓶里,后来劳伦斯先生在那儿找到了杯子。她没敢碰剩下的可可,太多眼睛盯着她了。当提到士的宁之后,她发现悲剧终归不是她造成的,可以猜到,她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之后士的宁的中毒症状才表现出来。麻醉药和士的宁一起吃的话,会把毒药的发作时间往后延几个小时。” “没错,可咖啡有没有毒呢?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因为英格尔索普太太没有喝。” “是的。你们记不记得我说过英格尔索普太太房间的地毯上有片污渍?它有这么几个特点:当时还是潮湿的,有浓重的咖啡味,渗到地毯绒毛里了,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些极小的瓷器碎末。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把我的小文件箱放在靠窗的桌子上,可桌面倾斜,把文件箱掀到了地板上,正好也在那个位置。同样,那天晚上,英格尔索普太太把送到房间里的咖啡也放到了桌上,而那不牢靠的桌子也用同样的方式戏弄了她。” “对我来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种推测。但是我得说,英格尔索普太太捡起了打破的杯子并放在了床边的桌上。她觉得需要一点提神的东西,于是热了可可并喝了下去。现在,我们又将面临一个新问题。我们知道可可里没有士的宁,她又没喝过咖啡,然而士的宁一定是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服下去的,那么,第三个中介物是什么——恰如其分地盖住士的宁的味道以至于根本没人想起来?”波洛环视四周,接着令人印象深刻地自己回答道,“她的补药!”
根本不需要放进去,已经在里面了——在混合物里。杀害英格尔索普太太的士的宁就是在威尔金斯医生开的处方里。为了让大家更清楚,我读一读从塔明斯特红十字医院药房里发现的一本配药书上抄的一段话: 下面的配方已被广泛采用:士的宁盐……gr.1、溴化钾……3vi 、水………………3viii 混合后摇匀 “这种溶液在数小时之内可以使绝大部分士的宁沉淀成一种不易溶解的透明晶体状的溴化物。英国一女士因服用类似混合物而死亡:士的宁沉淀在瓶子底部,在最后一次服用时,英格尔索普太太几乎一饮而尽!”
“问题在于,威尔金斯医生的处方中没有溴化物,但你们肯定记得我提到过的装溴化铵粉末的空盒子。把一两包粉末放进盛满补药的瓶子里,就可以有效地沉淀士的宁,就像那本书所写的,在最后一剂药中被服用下去。稍后你们会听到,这个经常为英格尔索普太太倒药的人一定会极为小心地不去摇晃瓶子,好让沉淀物老实地待在瓶底。”
“有很多证据都可以证明惨剧应该发生在星期一晚上。那天,英格尔索普太太的电铃线被整齐地割断了,而那天晚上辛西亚小姐在朋友们那儿过夜,这样一来楼房右侧就只有英格尔索普太太一个人了,因此完全得不到任何帮助,十有八九在医生赶来急救之前就死去了。但是那天晚上,英格尔索普太太匆忙赶去参加村子里的晚会而忘了吃药,第二天又是在外面吃的饭,所以最后——致命的——药的服用时间比凶手预计的晚了二十四个小时,而且由于这种延迟,最终的证据——链条中的最后一环——我现在才拿到。”
他掏出了三张薄纸片。“一封凶手亲笔写的信,朋友们!假如信写得再明白一点,英格尔索普太太也许会产生警觉而逃过一劫。可惜,她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却不知道这危险是怎么来的。” “最亲爱的伊芙琳:没有收到消息你一定很担心。没事的,只是昨晚不巧错过了,要等到今晚。你能理解的。老女人一死,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没人能查明是我做的。你那个溴化物的主意,真是神来之笔。但我们必须十分谨慎,一步错……” “先生们,女士们,”波洛动作花哨,“让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凶手——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先生!”
“我没骗你,我的朋友,我最多就是任凭你骗了自己。”
“当时,我感到我越是努力洗清他,他越是千方百计地让自己被捕。接着,我发现英格尔索普和雷克斯太太毫无瓜葛,事实上是约翰·卡文迪什对那个女人有意思,我就非常确定了。“这显而易见:要是英格尔索普和雷克斯太太有染的话,他的沉默非常好理解。但是,当我发现全村人说的是约翰被农场主漂亮老婆吸引时,他的沉默就生发出完全不同的阐释。他推说他害怕流言飞语,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没有任何流言飞语能让他受到掣肘。他的这种态度强烈地推动着我去思索,我慢慢被动地得出这样的结论: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希望自己被捕。嗯,好吧,从那会儿起,我就做出相应的判断,他不应该被捕。” “我的朋友,这是因为贵国的法律规定,一个人如果被宣判无罪,就不能再以这个罪名被审判,嗯哼,他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你看啊,他知道处在这个地位肯定要受怀疑,因此构思出这个非常聪明的点子——准备一大堆假证据来控告自己。他想让自己被捕,这样就可以制造出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接着,你看,他就可以保住性命了!”
“这可能吗?我可怜的朋友!你还没意识到去药店的是霍华德小姐?” “肯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这对她来说最容易了:她个子高,嗓音低沉而男性化。另外别忘了,她和英格尔索普是表兄妹,他们俩有显而易见的相似性,特别是在举手投足之间。这件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他们真是聪明的一对啊!” “好吧!我将尽我所能为你重现事件过程。在这件事上,我倾向于认为霍华德小姐是幕后主使。你记不记得她曾经说她父亲是个医生?她可能为她父亲配过药,或者是从辛西亚为备战考试而放在那儿的大量书籍里的某一本中获得了灵感。不管是哪个原因,她熟知这么一件事,那就是把溴化剂加到含有士的宁的混合溶剂中能产生沉淀。很可能这个主意来得相当突然。英格尔索普太太有一盒溴化剂药粉,夜间偶尔拿来服用。偷偷拿一两包放到英格尔索普太太从库特药店刚买来的一大瓶补药中,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实在是万无一失。惨剧差不多要两周后才会发生。要是有谁看到他们俩中的一个接触到这种补药,到那时候已经记不得了。应该是霍华德小姐自己策划了那场争吵,然后离开了庄园。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她的不在场,所有怀疑都将被否决。是啊,这是一个聪明的点子!要是他们就此止步,可能永远也不能确证他们犯下的罪行。可是他们画蛇添足,想证明自己更聪明——这就导致了他们自取灭亡。”
“他们制订了一个计划,到村里的药店买士的宁,模仿他的字迹在登记册上签名,把嫌疑转嫁到约翰·卡文迪什身上。” “星期一,英格尔索普太太会吃下她最后一剂药。因此,在星期一的六点钟,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故意让很多人看见他去了一个远离村子的地方。为了解释他后来的沉默,霍华德小姐事先编造了一个关于他和雷克斯太太的荒诞不经的故事。六点,霍华德小姐扮成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走进药店,说是狗的缘故而买了士的宁,并且模仿约翰的笔迹——她早已自信研究过了——写下了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的名字。” “但是如果约翰也能提供不在场证明,就成功不了了。所以她给他写了一张匿名字条——也是模仿他的笔迹——把他骗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在那儿有人看见他的概率极低。”
“但是现在出了岔子,那天晚上英格尔索普太太没吃药。电铃坏了,辛西亚又不在——英格尔索普通过他妻子安排的——这些都白忙活了。于是——他犯了个错误。” “英格尔索普太太出去了,于是他坐下来写信给他的同伙,他担心她因为计划失败而惊慌失措。有可能英格尔索普太太回来得比他预期得早,因为怕被逮个正着,加上有些慌乱,他匆忙地停了笔并把信锁进自己的书桌里。他怕自己留在房间里可能会再次打开书桌,那么英格尔索普太太会在他拿到这封信之前就看在眼里。所以他出了门,去树林里散步,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英格尔索普太太会打开书桌,发现了这份证明有罪的证据。” “我们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英格尔索普太太读了信,了解到自己的丈夫和霍华德小姐对自己的不忠,虽然不幸的是关于溴化物的那句话并未让她警觉起来。她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但她不知道这危险在哪儿。她决定什么也不跟丈夫说,而是坐下来写信给律师,让他第二天过来,并且打定主意立刻烧毁她刚刚立下的遗嘱。她把这份致命信件保存了起来。” “所以,她丈夫撬了文件箱是为了找那封信吗?” “没错。而且从他甘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们可以看出他绝对意识到它有多重要了。除了那封信,绝对没有什么可以把他和犯罪联系在一起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一看。我发现他只有短短的五分钟来处理这封信——五分钟后我们就进入现场搜证,那个时间安妮正在打扫楼梯,如果有人去右侧她就能看到。自己想象一下吧!他走进房间,用其他房间的钥匙打开了门——它们十分相像。他急忙走向文件箱——锁着的,钥匙也不见了。这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这表示他在房间里的事没能像他希望的那样隐瞒住。但是他很清楚,为了这张该死的证据他必须承担所有的风险。他用一把小刀撬了锁,翻了里面的文件,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但是现在有了新的麻烦:他不敢把那张纸带在身上。可能有人会看到他离开房间——他可能被搜查。如果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张纸,就都完了。可能在这一刻他听到了楼下韦尔斯先生和约翰离开了内室,他必须迅速行动起来。他能把这可怕的纸放在哪儿呢?废纸篓里的东西都被存了起来,而且肯定会受到检查。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烧毁它,而且他也不敢留着它。他看看四周,于是他看见——你认为是什么,我的朋友?” “他立刻把这封信撕成长而细的小条,卷成卷儿,然后塞进壁炉台上花瓶中的其他纸捻之间。” “没错,但是我看见了。你知道吗,我的朋友,我记得那天一大早,我们一起在那儿的时候,我把壁炉台上的东西整理了个遍。而且,如果它们已经被整理过了,就不需要再整理了,除非,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人动过它们。”
“现在我明白了,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霍华德小姐的?”“审讯时,她说她收到英格尔索普太太一封信,但我发现她撒谎了。” “我也是这么问自己的。为什么霍华德小姐要隐瞒那封写于十七日的信,而拿出一封假的呢?因为她不愿意拿出十七日的那封。为什么?我立刻产生了怀疑。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小心那些对你撒谎的人,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增长智慧。” “而且也是正确无比的原因,”波洛说,“很长一段时间它们一直都是我的障碍,后来我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她和阿尔弗雷德·英格尔索普是表兄妹。她不可能单独作案,但这种不利因素并不能阻止她成为一个同谋。而且那时候,她心中的仇恨太过强烈,隐藏着一种相反的感情。很明显,在他来到斯泰尔斯之前,他们之间就有一种扯不清的感情。他们早就预谋了这无耻的计划——他和这个富有但愚蠢的老女人结婚,诱使她立个遗嘱把钱留给他,之后通过一个构思巧妙的谋杀以达到目的。如果一切事情都按他们的计划发展,他们可能会离开英国,带着他们可怜的受害者的钱生活在一起。”
她把士的宁和眼镜藏到了约翰的房间里,胡子则放在了阁楼里。她料到人们早晚会发现。” “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设法嫁祸给约翰,”我说,“栽赃给劳伦斯更容易啊。” “没错,但这纯属偶然。所有对劳伦斯不利的证据都是意外事件引发的,显然这让这对阴谋家十分烦恼。”
“但是为什么呢?这太显而易见了。每当辛西亚小姐跟他哥哥说说笑笑时,他就面带愠怒,不是吗?当他走进母亲的房间,看到她明显是中毒了,就仓促地得出结论,即辛西亚一定知道些什么。他几乎被绝望所驱使。他先用脚把咖啡杯踩得碎碎的。他记得前一天晚上是她和他母亲一起上楼的,于是决定不给人任何机会去检测杯子里的东西。从那以后,他就费力地但非常徒劳地坚持‘自然死亡’这个观点。”
“那么,那个‘额外的咖啡杯’又是怎么回事?” “我很肯定是卡文迪什太太藏起来的,但是我得弄清楚。劳伦斯先生根本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得出了个结论,如果他能在某个地方找到另外的那个咖啡杯,那他心上人就不会受到怀疑了。他是完全正确的。”
“还有一件事,英格尔索普太太临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揭发她丈夫。”
“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没意识到这是一种让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简单纯粹的审判吗?我深信,约翰·卡文迪什依然爱他的妻子,而她也爱他。但他们已经离对方太远了。全都是误会引起的。她嫁给他时并不爱他。他知道这一点。他是个敏感的人,要是她不怎么理他,他不会强迫自己去接近她。因为他退缩了,她的爱情反而被唤醒了。但他们都太骄傲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被无情地拆开了。他陷入了雷克斯太太的纠缠之中,而她也可以培养和包斯坦医生的友谊。你还记得约翰·卡文迪什被捕那天,你发现我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定吗?” “你是说你原本可以让约翰·卡文迪什免受审判的?” “是的,我的朋友。可是我最后还是决定支持‘一个女人的幸福’。只有通过最严峻的考验,这两个骄傲的人才能和好。” 我惊奇地默默注视着波洛。这个小个子真是厚脸皮!除了波洛,谁还能想到用谋杀审判来恢复夫妻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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