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过客/陌生人
由于他们的工作越做越熟练,白天歇工之后还要被召回去再上夜班。这样可以拿一个半工的钱。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一天工作下来,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站都站不稳了,所以再让他加班听起来简直是要命。所以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回他和辛克尔·乔丹合租的破屋子过夜。做完了一天的工,他便爬到堆积如山的燕麦袋堆上,倒头便睡。耳边传来起重机和绞盘的轧轧声,还有卡车不断来往的隆隆声。远处停在海里的船只发出的汽笛声也听得真切,各种声响混合成一曲美妙而又轻缓的交响乐。
他躺在那里,四周朦胧、暗淡的世界将他紧紧包围,战争在那个恐怖的月份里已经升级到流血和激情的高潮。他躺在那里,就像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痛苦而又伤感地思索着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诸多城市和人们的面孔。他就是一粒原子,但是人类所有的生活都为他而设计——恺撒之死、巴比伦佚名的妻子,在他垂死的肉体上、在他多变的思想里,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留下了他们的精神。
他想起那些陌生却早已迷失的面孔,他家里孤独的亲人,一个个身陷混乱的深渊,被束缚在毁灭和失落的命运里——甘特,这个魁伟的“泰坦”,盯着“过去”的幻景,而对周围的现实世界漠不关心;伊丽莎,整天忙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只知道盲目地积累财富;海伦,不能生育,没有目标,性格狂暴,就像冲击过来并且破碎在贫瘠荒地的巨浪;最后,还有本恩——永远都是幽灵、陌生人,他此刻正徘徊在异乡,在人生数不清的道路上来来回回,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生命之门。
…
现在,他就像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以前的一切似乎发生在魔幻的世界里。他想起家里的亲人,想起了本恩,想起了劳拉·詹姆斯——他们一个个都像鬼魂。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鬼魂的天地。那年整个8月,战争即将结束,他一直关注着这场垂死的狂欢舞会。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新鲜、刺激、确定的了。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已经陈旧、濒临死亡。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仙乐,好像是他迷失世界的语言,正在他的耳边轻语。他已经了解了活着的真谛,体会到了痛苦和爱,体会到了饥饿的滋味,也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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