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现实 虚妄
转换开始了。这是24小时周期的分隔时刻。整个世界开始翻转。钢筋砖块合拢的声音连成一片,像出了故障的流水线。高楼收拢合并,折叠成立方体。霓虹灯、店铺招牌、阳台和附加结构都被吸收入墙体,贴成楼的肌肤。结构见缝插针,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满。 引自 北京折叠 他的日子总是丛胶囊起,至胶囊终,在脏兮兮的餐桌和被争吵萦绕的货摊之间穿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世界纯粹的模样。 引自 北京折叠 他用手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纸币。他讨厌自己,可是他想把纸币抓牢。 引自 北京折叠 他知道自己仍然是数字。在5128万这个数字中,他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如果偏生是那128万中的一个,还会被四舍五入,就像从来没存在过,连尘土都不算。 引自 北京折叠 拨动天地之弦,震碎月亮。 引自 弦歌 用孤注一掷的琴弦拨动让天地的哀歌响起。用同归于尽的办法换一点自由。这是反抗到绝望的最后反抗。我从不知道老师竟然如此决绝。当正面进攻已没有机会,只有用挽歌才能挣一曲刚烈。这一下清楚了。我们的行动是演奏,而行动本身就是最孤绝的演奏。 引自 弦歌 这件事从始至终就不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战斗,而是悲凉到最后的无可奈何。而即便老师自己是相信的,他也一定知道这不是英雄的抵抗,而是向悲剧结局迈进的毁灭的抵抗。月亮能否炸毁没有定论,但如果共振引起演出之处的地震十有八九我们自身难保。这或许是一种殉难吧,为仅有的自由殉难 引自 弦歌 勃拉姆斯的音乐有骨子里的悲剧感,不用制造什么悲剧色彩也不用刻意夸张,本身就带着。内敛,深沉表面上不露悲伤,激情像看似平静的海洋。现在想想,当他远离魏玛热闹的沙龙,独自守着古典主义的理想,他已是与命运面对面。一个人面对他无法政变的这个世界的逾运,茕茕孑立。 引自 弦歌 命运就是你看得清楚局面也没办法的局面。这样的时候只能走向孤独。能守候自己已是一种勇敢,何况与旧日的理想一同沉落。 引自 弦歌 人们用自我催眠的办法继续睡去。睡去比醒来好过得多,睡去之后生活的一切都可以容忍。惊恐可以容忍,屈服可以容忍,限制的自由也可以容忍。 引自 弦歌 只是自由又是什么东西呢? 引自 弦歌 远远望去,空旷的墓园延伸如同一座花园。草坪勾勒出死者安息的所在,如生前的居所一样透露出灵魂的气息。偶尔的鸟鸣让空气显得更寂静,青草的香气带来泥土的芬芳。春天回到地球。暂时的拯教和喘息让生者的生活可以继续,等待着看不清的未来的下一次进攻。天空很轻盈。 我和齐跃坐下,坐在墓碑前与死者交谈,对饮一壶酒。在孤独的地球上,这小小的角落成为我们四个心里最接近的一隅。月亮在头顶,隐约透明。 引自 弦歌 她陷入纠结。它点到的是她的弱点所在。她能够承受得住寂寞,但是她确实承受不住曲谱永远地湮没,永远没有人会拿出来演奏。她的心完全在她的曲子里。她的语言、她的喜怒、她的生命都在曲子里。她是那么喜欢写,尽管很多时候写不下去,但只有沉浸在谱中,有每时每刻心里转着可能的旋律,她才觉得安然,才觉得生活处于正轨。 引自 繁华中央 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听音乐,哪里也不去,只是捧一杯热水,坐在木质窗框旁听音乐。她开始喜欢沉郁的色调,喜欢所有最后时期悲痛的作品。她特别喜欢莫扎特三十九和四十一,莫扎特的纯净让悲伤更为悲伤。她喜欢布鲁克纳第九,比早期的作品旋律性强,悲壮的味道却一丝未减。她也喜欢肖斯塔科维奇第十,肖斯塔科维奇的所有作品中,她几乎只喜欢第十。内敛的沉静的凝思,痛苦与黑暗的回忆,带着悲观主义的主题与结构,去除了早期作品恼人的战斗感,剩下更广博的悲悯。她静静地坐在窗边,几乎从音乐中看到这片大地上将要上演的悲痛结局。她无能为力。她听拉赫玛尼诺夫的哀歌。这样凄婉的小调她早年不会喜欢,但如今有了耐心一遍一遍听,那悠长凄厉的旋律才真正进入心里。 她仍然发烧,在眩晕的汗水中为自己洗礼。 引自 繁华中央 大海在他眼前展开。广袤。重复。平静。无边。 他越来越累。阳光的金色和蓝色让他头晕。 永生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他想,永远是重复,没个尽头。 引自 阿房宫 秦始皇面色端庄凝重,但是身旁是用球星海报封上的窗户。回头看过去,滑稽得可以。他看着笑出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太他妈酷了,竟然能用小货车拉着秦始皇回老家。 引自 阿房宫 “帝王无子孙,只有子民。”秦始皇说,他回答得很平静,“你难道不知道,为何帝王要称自己孤或寡人?” 他征了怔:“不是因为唯我独尊吗?” “孤就是孤。帝王只知其一人,所以称孤。在其下万人皆同,子孙亦不例外。” “这是什么意思?” “对帝王而言,唯帝国重要。继承帝国的,无论是否子孙,都无所谓。”难道…”他有点明白了,“难道你觉得后世…也都是你的帝国?” 引自 阿房宫 为什么选了我呢?他想。 他仔细琢磨着那句话:顺常人之性。 他琢磨这话,又琢磨自己。渐渐地,更多话浮上心头,似乎有意义,又似乎乱七八糟。“为善以求名,为恶以逐利。”“绝境中有害人之心,顺境中却有不忍人之心”“四忌皆犯”“遇异人非寻常之境遇。”“帝国已逝,需备将来。” 引自 阿房宫 有一天夜里,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做了一个梦,梦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海上,坐在一条破渔船里,怀里抱着父母的骨灰,正要去撒。 引自 阿房宫 “不是这么简单。”他说,“这涉及生命本身。你想没想过生命是什么东西?它是禁锢在一个身体里面的东西吗?不是的。它是超越身体的存在。我们每一个,每一个副本,都是同一个生命。这就好比,好比一本书,你销毁了一本书,能说你把这本书消灭了吗?不能。只要还有纸,就还能复制一本出来,还是同一本书。书的灵魂是它的内容,和纸张没关系。即使这个世界上所有书的考页都消失了,这本书也还存在。” 引自 后一个勇敢的人 当你的自由和世界的自由冲突、你就不自由。你的自由不重要。得到自由的办法是融入世界的大自由。这是世界的法则。 引自 后一个勇敢的人 “我看到那些假设就自然而然会往这个方向去想。这就是我。同理你也是特殊的你,有很多事只有你会做,也有很多事只有你会往特殊的方向上想。” “就是这句「有很多事只有你会做」打动了他。” 引自 后一个勇敢的人 斯杰的独立个体主义说,一个人的价值应该用大世界来判断,应该用小世界判断。这是他最危险的地方。 引自 后一个勇敢的人 开拓者的歌声里,永远有无数沉默的和声。 ——朗宁日记 引自 谷神的飞翔 阿尼亚小学里就开始涌动起那种蠢蠢欲动的兴奋,就像烤箱里就要出炉的黄油小饼干,乍一看排得整整齐齐,但仔细盯着,就能发现那些噼噼啪啪的轻声跳动,送出一阵又一阵香味弥漫在空中。 引自 谷神的飞翔 清澈的水静谧地流着,朗宁开始暗自期盼和孩子们一起去航行,哪怕永远没有终点。 引自 谷神的飞翔 “你也不用太担心以后。”祖母见我吃完,开始收拾桌子,“就好像鼻子不是为了戴眼镜才长出来。” 这话静静也说过。“鼻子可是为了呼吸才长的。”她说上帝把我们每个人塑造成了独特的形状,所以我们不要在乎别人的观念,而是应该坚持自己的个性。 引自 祖母家的夏天 “所有的事件在发生时都没有对错之分。它们产生价值的时刻是未来……” 引自 祖母家的夏天 我知道这不是任何人在安排。没有命运存在。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总以为我们能选择未来,然而不是,我们真正能选择的是过去 引自 祖母家的夏天 宁静温暖的英国乡野,碎裂古老的中国乡野,辽远粗犷的美国乡野。视觉,文字,音乐,当三种感觉都化为想象,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加真实。 引自 去远方 “你是对的。”他说,“这城里有很多犯罪,你小心一点是对的。繁华和犯罪,这是硬币的两面,也是艺术的两面,你要了硬币,就两面都要啦。一个人出门,小心一点是对的” 引自 去远方 自来水是很重要的,我想。当然路更重要。还有书。还有树。还有诚实的数据。还有拓荒。独立的精神。忧患的贮存。顶住风雪。我要将这些都写下来,趁还来得及赶紧写下来。 引自 去远方 能走到哪里呢,写了能改变这个国度吗?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交替向前的动作,做到一半,手指就坠落了下去。 能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吧。走到哪儿,哪儿就是远方。这是我的理解,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已经永远无法求证。 引自 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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