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注释和标注:《远大前程(上海译文出品!查尔斯·狄更斯长篇小说代表作,希望由萌生而至幻灭的过程唤起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共鸣) (译文名著精选) (Chinese Edition)》作者: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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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先是太胆小,明知不该做的事却不敢不做;后来也还是太胆小,明知该做的事却不敢去做。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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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本正经地把火炉捅了两下,又说道:“不过我告诉你说,匹普,看待一个人总要有什么说什么,说句天公地道的话,我爸爸的心肠究竟还是好的呀,你明白吗?”我并不明白,可是我嘴上并没这么说。乔又说:“也好!匹普,总得有人去挣饭吃嘛,要不就没有饭吃,你明白吗?”这一点我倒明白,便照直说了。“到最后,我父亲总算没有反对我干活,我便干上了现在这一行,他也是干的这一行,只是他没有好好干下去罢了。告诉你,匹普,我可干得相当卖力呀。不久我就挣钱养活他,一直养到他满脸红肿、发麻风病去世为止。我想在他墓碑上刻上这么两句话:‘不管他身上有多少缺点,可别忘了他是个好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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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柔而忠厚地回答道:“匹普,我可想着你哩。我看准你姐姐已经拿定主意,愿意嫁到这个铁匠铺里来了,我就正式提出要跟她做终身伴侣,要她和我一块儿上教堂去请牧师证婚,同时我跟她说:‘把那个可怜的娃娃也带过来吧。愿上帝保佑这可怜的娃娃。铁匠铺里也不多他一个人!’”听到这里,我不禁失声大哭,搂住他的脖子,请他原谅;乔也连忙放下拨火棍抱住我,说:“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好朋友,你说是不是,匹普?别哭啊,老朋友!”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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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谁教养孩子都好,孩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体会最深切、感受最灵敏的,莫过于遭受虐待这回事了。尽管孩子们受到的也许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虐待,可是要知道,孩子本身就很小,他们的生活天地也很小,然而小虽小,按照比例来说,孩子们玩的一头小木马却也抵得上大人骑的一头爱尔兰高头大马。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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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可奈何地盯住了乔,乔也大惊失色地尽瞧着我。“匹普,老朋友!这可不行啊,老朋友!哎哟!你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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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真心朋友才肯和你说这种话。如果你不能顺着直道正路做到不平凡,可千万别为了要不平凡而去走邪门歪道。匹普,下次可别再说这些谎话了。活要活得规规矩矩,死要死得快快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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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了好久,又想到乔和姐姐此时只能在厨房里坐坐,我自己上楼睡觉之前也只能待在厨房里,可是郝薇香小姐和艾丝黛拉却决不会坐在厨房里消遣,她们的日常起居同我们这些凡俗的生活相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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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诸位设身处地想一想吧,假使你们一生中也有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一天会和平常过得多么两样啊!读者诸君,请你们暂时放下书来想一想吧,人生的长链不论是金铸的也好,铁打的也好,荆棘编成的也好,花朵串起来的也好,要不是你自己在终身难忘的某一天动手去制作那第一环,你也就根本不会过上这样的一生了。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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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小无赖,这会儿怎么不哭鼻子啦?”我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为你哭鼻子了。”这话其实是放了个天大的空炮,因为当时我心里气她不过,又暗暗地哭了,她后来还叫我饱尝了多少痛苦,我身经亲受,自己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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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薇香小姐严词厉色地说:“等我有一天咽了气,停放在这张桌子上,马修终究还得来看我。”接着就用拐杖在长桌上一敲,说:“叫他就站在这儿,站在我的头跟前!你就站在这儿!你男人站在这儿!莎拉·朴凯特站在那边!娇吉安娜站在那边!现在先给你们安排好,将来我死了,你们就可以各就各位,来把我分而食之。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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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立即走到大门口去为我开门,却又退回到过道里,招手唤我走过去。“上这儿来!你要愿意的话,可以吻吻我。”她把脸蛋儿转过来,我吻了一下。如今想想,为了在她脸上吻这么一下,要我赴汤蹈火,我也甘心情愿。不过当时我心里想的却是,她拿这一吻赏给一个粗野低贱的小子,还不等于赏了一文钱,说得上有什么价值呢?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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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实在糟糕:这一场宾主相见,乔始终不跟郝薇香小姐讲一句话,什么话都冲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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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看了她这奇怪的模样儿,这奇怪的房间,似乎已经惊异得六神无主,因此,即使到了这个当口,他还是一个劲儿把话冲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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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说:“什么也没有给他。”乔大嫂正要发作,乔又接下去说了:“人家给倒是给了,不过是给匹普的至亲家属,还再三特别说明,‘我说给他的至亲家属,意思就是要交到他的姐姐J·葛吉瑞夫人手里。’人家就是这么说的:‘J·葛吉瑞夫人。’”乔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气,找补了一句:“她也许还没弄明白我的名字是叫乔呢,还是叫乔治。”
第十四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2133
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的始末原委尚待细述;不过,论起功劳来,那可完全是乔的功劳。当年我所以没有逃出去当兵或是做水手,并不是因为我忠于所事,而是因为乔忠于所事。我之所以还能沉得住气,干活干得还算卖力,并不是因为我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而是因为乔深深懂得勤劳是一种美德。一个和蔼可亲、光明磊落、尽心竭力的人能起多少移风易俗的作用,固然难以判定,可是我们与这种人朝夕相处,自己受到的潜移默化则是可得而知的。我完全明白:我在学徒期间如果还有一点一滴可取之处,那都得归功于朴实知足的乔,决不应归功于我自己,因为我不守本分、心比天高、贪得无厌。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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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这个倒霉蛋,刚才有一句没一句地拦劝了一阵,人家只当作耳边风,这会儿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好壮起胆子来对付那个伙计,他责问奥立克干涉他们夫妇的事情究竟是何居心,又问奥立克有没有种跟他见个高下?奥立克老头觉得事情已经弄到这个地步,不动武也过不了关,便立即摆出了防卫的架势;于是双方连身上烧焦了烤烂了的围裙也不及解下,就像两个巨人似的交起手来。在我们那一带,我还没见过有哪一个人经得起乔几拳揍。奥立克简直就像上次跟我斗拳的那位白面少年绅士一样不顶事,一下子就被乔打倒在煤灰堆里,躺在那儿不敢爬起来了。于是乔便开了门,走出去扶起姐姐,原来姐姐已经昏倒在窗下(不过依我看,他们这一架她刚才都是看在眼里的)。乔把她抱进屋来,放在床上,设法让她苏醒,她却一味使劲挣扎,双手揪住乔的头发不放。喧嚣过后,鸦雀无声,特别宁静。我上楼去换衣服,心里恍惚觉得今天像是星期天,而且像是死了什么人似的——每逢闹极而静,我老是有这种感觉。换好衣服走下楼来,只见乔和奥立克两个人已经在打扫,一场风波就此消歇;要说还留下什么痕迹,无非是奥立克的一边鼻孔上留下了一道裂口,看来既无意趣,也欠美观。他们从三船仙酒家买来了一壶啤酒,心平气和地一块儿喝着。这种闹极而静的气氛,使乔心平如水,俨如哲人达者;他跟我一块儿出了门,把我送到大路上,有如临别赠我以药石之言一样,特地对我说道:“匹普,忽而暴跳如雷,忽而不暴跳如雷——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
标注 (粉色) - 位置 2306
她还是那样不耐烦地挥挥手指,说:“得啦,得啦!常常来玩玩吧。到你生日那天来吧。——哎哟哟!”她突然嚷了一声,连人带椅子转过来冲着我说:“你东张西望,是在找艾丝黛拉吗?嗯?”我东张西望,的确是在找艾丝黛拉,于是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她身体一定很好吧。郝薇香小姐说:“出国去啦,接受上流小姐的教育去啦;离这儿可远着哪;越发比以前美啦;谁见了都爱呢。你可见不到她啦,明白吗?”最后一句话充满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说完还发出一阵令人很不好受的笑声,叫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在她马上就打发我回家,总算免了我一番操心。那胡桃壳脸的莎拉砰的一声在我背后关上了大门,我一肚子的不满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峰;不满自己的家庭,不满自身的行业,不满一切的一切。此行的全部收获就是如此而已。
第十七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2579
毕蒂接下去说:“你如果是为了要向她出气,我认为——不过说得对不对还是你自己最清楚——那就最好拿点志气出来,根本别听她那一套。如果为了讨她欢喜,我认为——不过说得对不对还是你自己最清楚——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去讨她欢喜。”
第十八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2748
乔睁大眼睛说:“我决不妨碍匹普的前程,如果我为了这件事讲条件,天理难容!”
标注 (粉色) - 位置 2823
乔温柔得像个女人似的,把手轻轻搭在我肩上。从那以后,我就时常觉得乔这个人强中有柔,简直像个汽锤——有时一锤砸下来可以砸得死人;有时却连个鸡蛋壳儿都不会碰碎。乔说:“让匹普放下活儿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我是最高兴不过的,我真高兴得不知怎么说才好呢。不过,你要是认为金钱补偿得了这个孩子——补偿得了铁匠铺的损失——补偿得了我这个一直跟我最好的好朋友,那你就错了!”我的亲乔,我的好乔啊!当初我竟一心一意要离开你,对你真太忘恩负义了,现在我仿佛又看见了当时的你,你那铁匠的强壮的胳膊掩着泪眼,你那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你的话音也愈来愈低,终至语不成声。我那一片赤诚、多情多义的亲乔好乔呀,我还感觉到你搭在我胳膊上的那只手满含着深情,在嗦嗦发抖,简直就像天使的飒飒作声的翅膀一样,至今令我肃然起敬!可是我当时却一味劝乔别难过。这都是因为我醉心于未来的好运,身在茫茫大雾之中,迷途失向,哪里还找得着我们一块儿走过的羊肠小道!我只顾恳求乔把心放宽些:既然他说,我们一直是最好的好朋友,那么我说,今后我们也一定永远是最好的好朋友。乔却只顾用那只闲着的手一把一把抹眼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要挖出来似的,可是再也没说一句话。
第十九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2971
我说:“毕蒂,也不是什么别的事,希望你尽量抓住机会,要帮着乔有点长进才好。”毕蒂怔怔地望着我,问道:“怎样帮他长进?”“喏!乔是一个又可亲又善良的人——说实在话,我看打起灯笼来也找不到第二个——可惜他有些方面很欠缺。譬如说,毕蒂,他在读书写字和礼貌规矩方面就很欠缺。”我一面说,一面望着毕蒂,等我说完了,毕蒂眼睛睁得老大,却没有望我一眼。毕蒂随手摘下一片黑醋栗的叶子,说:“他的礼貌规矩!你是说他的礼貌规矩不行喽?”“亲爱的毕蒂,在我们这一带当然满行啦——”毕蒂一个劲儿地瞅着自己手里的黑醋栗叶子,打断了我的话,说:“哦!在这一带满行啦?”“你听我讲完——我打算等我财产完全到了手,就要抬举抬举他,那时候乔生活在上等社会里,他这种礼貌规矩就要招人怪了。”毕蒂问道:“你以为他没有自知之明吗?”她这一问,可真气坏了我(因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来),我不由得暴躁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毕蒂?”
标注 (粉色) - 位置 2989
毕蒂又接下去说:“各人的自尊心不都是一个样。说不定他有他的自尊心,他干得了他那一行,而且又干得很好,人家都看得起他,谁要叫他扔了那一行,他也许倒不乐意呢。不瞒你说,我看他就是这样,我这句话可能说得太冒昧,因为你对他一定要比我了解得多。”
标注 (粉色) - 位置 3054
这时客厅里只剩了潘波趣先生,我,还有茶点。潘波趣先生便握住我的双手,说:“我亲爱的朋友,你交了好运,我真高兴。你理所应得,理所应得!”这句话说得很得体,我看确实不失为识时务者表明态度的好办法。潘波趣先生哼着鼻子对我讲了几句羡慕的话以后,便说:“一想起我当初聊尽犬马之劳,成全了你今天的发达,我就深感有幸,不胜快慰之至。”
标注 (粉色) - 位置 3119
他缓过气来以后,就对我说:“这可不行啊,我亲爱的朋友,这叫我怎么受得了?如此良辰岂能草草过去,你也得和我亲热亲热才走呀。——我是你的老朋友,一心指望你好,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于是我们又握了一次手,少算也该有百来次了。接着,他又横眉怒目地向一个挡着我道儿的年轻马车夫吆喝了一声,叫他为我让路。最后他又为我作了临别的祝福,站在那里向我频频挥手,一直挥到我拐弯。我走到旷野里,在一排树篱下面睡了好大一会儿才赶回家去。
标注 (粉色) - 位置 3173
我明天一大早五点钟就得带着小提箱出村去,我事先向乔说明,我不要别人送行。说来惶恐——真是万分惶恐——我之所以要如此,其实无非是因为我觉得,要是乔送我到驿站去的话,我们两人在一起势必显得太不相称。当时我还欺骗自己,自以为如此安排,丝毫也没有这种卑鄙的意念;可是到了这临别前夕,一走进阁楼上的小卧房,我终于不能不承认了,这种动机恐怕是有的,我当时恨不得马上冲下楼去,恳求乔明天早上送我上驿站。然而结果还是没有下楼。
标注 (粉色) - 位置 3185
早饭三口并作两口胡乱吃过,实在是食而不知其味。离了餐桌,显出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气,仿佛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说道:“好吧!我看我应当走了!”然后我就和姐姐吻别,姐姐还是坐在那张椅子里,笑呵呵的,脑袋只顾摆个不停;我又和毕蒂吻别;最后张开胳膊紧紧搂住乔的脖子。接着便拎起小提箱出了门。走了没几步,忽听得背后一阵步履杂沓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乔拿一只旧鞋朝我扔来,毕蒂也扔过来一只(6)。我停下来向他们挥帽致意,亲爱的老朋友乔把他那条壮健的右臂高举过顶,频频挥动,还嘶哑着嗓子向我嚷了一声“乌拉!”毕蒂撩起围裙掩住了脸。这便是我临别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情景。
标注 (粉色) - 位置 3197
其实,人大可不必为流泪而感到羞耻,因为眼泪好比甘霖,会涤净那蒙蔽我们心灵的凡尘俗垢。哭了一阵,倒觉得好受了些——增加了抱愧的心情,看清了自己的忘恩负义,暴躁的脾气也平伏了。我何不早一点哭呢?早一点哭,也就可以让乔送我一块儿上驿站了。
第二十四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3964
他回答道:“噢,是啊;都是这样送来的。这个送了那个送,就是这么回事。送来我总是收下。都是珍品嘛。而且总是财产。也许值不了多少钱,不过毕竟是财产,而且是动产。在你这样一个前程似锦的人看来,这算不了什么;可是对我来说,我的处世方针永远是:多捞动产。”
第二十七章
标注 (橙色) - 位置 4369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其实都是我的错;我如果对乔随和些,乔也会对我随和些。可惜我既不识好歹,又不知体谅,因此迷住了心窍,反而对他不耐烦,对他发脾气,而乔待我却依然是一片至诚,这真弄得我无地自容。
标注 (粉色) - 位置 4404
我们的目光遇在一起。他向我伸出手来时,那高尚的心胸中早已没有“先生”两字了。“匹普,亲爱的老朋友,世界嘛,可以这么说吧,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零件配合起来的。这个人做铁匠,那个人做银匠,还有人做金匠,又有人做铜匠。难免有一天要各走各的路,到了时候分手是回避不了的事。今天,我们之间要是有什么不对劲,错都在我的身上。你和我两个人在伦敦坐不到一块儿,在哪儿都坐不到一块儿,除非到了家里,大家就成了自己人,彼此都了解。以后你再也不会看到我穿这身衣服了,倒不是因为我自尊心强,而是因为我要自在。我穿了这身衣服就不自在。我走出了打铁间,走出了厨房,离开了沼地,就不自在。你只要一想起我一身铁匠打扮,手里拿着铁锤,甚至拿着烟斗,你就决不会这样看我不顺眼了。假如你还愿意来看看我,你只要从打铁间的窗口探进头来,看见乔铁匠围着烧焦的旧围裙,站在那个旧铁砧旁边干他的老本行,你也决不会这样看我不顺眼了。我尽管极笨,可是打铁打了这些年了,这几句话毕竟总还可以说吧。愿上帝保佑你,亲爱的老朋友匹普,愿上帝保佑你!”我果然没有想错,乔为人虽然质朴,却自有一种尊严。他说这一番话时,那一身别扭的衣服丝毫也掩盖不住他这份尊严,哪怕将来进了天国,他那副尊严的气概也决不会胜过此时。他在我额上轻轻摸了一下就走了。等我神志清醒过来,我就连忙追出去,在附近几条街上到处找他,可是他已经去远了。
第二十八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4431
。世界上形形色色的骗子,比起自骗自的人来,实在算不上一回事,我就是编造了这些借口来欺骗我自己的。
第二十九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4660
绝色佳人有时也会稍示亲昵,艾丝黛拉这时候便摆出这种姿态对我说:“你应当知道,记性记性,离不了心,我却没有心。”我勉强胡诌了几句,反正我的意思是说,对不起,我不是傻瓜,我不信有这种事,这般的美人儿哪能没有心呢。艾丝黛拉说:“哦,肉做的心是有的,刀刺得进,子弹打得穿,这没有问题;如果我的心停止了跳动,我当然也活不了了。不过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心里没有柔情,没有同情——没有感情——没有这些无聊的东西。”
标注 (粉色) - 位置 4706
“听我说,匹普,我收养她,就是为了叫人爱她。我抚养她,教育她,就是为了叫人爱她。我把她栽培成这样一个好姑娘,就是为了要让人爱她。你快快爱她吧!”她把个“爱”字说个不住口,毫无疑问,这是她的心里话;不过这个“爱”字从她口里一遍又一遍吐出来,等于是一声声诅咒,如果她说的不是“爱”字,而是“仇恨”、“绝望”、“报复”、“惨死”之类的字眼,听起来也决不会这样刻毒。
第三十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4860
赫伯尔特在我背上拍了一下,笑着说:“如果你要个现成的名称,我就叫你好家伙,你这个好家伙——说你急躁吧,你又犹疑;说你大胆吧,你又腼腆;说你不尚空谈吧,你偏又耽于梦想;总之,矛盾百出,希奇少有。”
第三十三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5340
我不是看不出她存心想挑逗我;有意要引我倾倒;只要打动得了我的心,哪怕要她多费些心血,她也是乐意的。可惜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宽慰,因为即使她出言吐语之间没有流露出她和我交往是出于别人的安排,我也感觉得到她之所以要把我的一颗心紧紧地捏在手里,完全是出于她一己的任性,并不是因为她动了真情,不忍把我这颗心掐碎扔了。
第三十五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5518
又到了骄阳当空的夏季,一路走去,小时候孤苦凄凉、备受姐姐虐待的情景,又历历浮现目前。不过这些前尘往事,今天重新勾上心头,却别有一种柔和滋味,连那根抓痒棍打在身上,回想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因为,地里的大豆和苜蓿作声,都在向我的心房喁喁细语,告诉我总有那么一天,别人也会在这满天阳光之下缓步行来,想起我当年的行径,到那时,但愿他们的心肠也会软下来,不要对我记什么恨才好。
第三十九章
标注 (橙色) - 位置 6307
“是啊,匹普,好孩子,是我一手把你培养成上等人的!是我一手培养的啊!不瞒你说:那一次我就发了誓:今后我只要挣得一个几尼,我就把那个几尼给你!后来我又发誓:只要我走了运,发了财,我就非得让你发财不可。我苦吃苦用,为的是让你过得顺心;我苦苦干活,就是为了让你不必干活。这算得什么,好孩子?我告诉你这些,难道是为了要你感激我不成?一点儿没有这种意思。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要让你知道:当年蒙你救了命的那条粪土不如的丧家狗,现在也抬起头来了,还造就了一位上等人呢——匹普,这位上等人就是你啊!”
标注 (粉色) - 位置 6373
这还不够我受么!这个可怜的人儿,连年来一直把他可怜的钱供给我使用,好似在我身上戴上了一副副金镣银铐,如今又冒着生命危险赶回来看我,把他的一条命都托付给了我!当时我如果不是厌恶他,而是热爱他,不是对他抱着极大的反感,见了他就吓得要逃,而是怀着极大的钦佩敬爱之情,去跟他亲近,那是肯定只有好处,决不会有坏处的,因为那样一来,我自然而然就会掏出真心来保护他的安全了。
第四十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6506
他握住我的双手,一上一下地晃动着,衔在嘴里的烟斗喷出袅袅的烟雾。他说:“这就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上等人!好一个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上等人啊!只要瞧瞧你,我心里就觉得快活,匹普!我对你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站在一旁瞧瞧你就够了,好孩子!”
第四十五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7306
;因此,尽管我拿得准我在克拉辣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提高,而且长期以来,经常由赫伯尔特在那位年轻小姐和我之间沟通音问,相互致意问好,可是我和她却还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第四十六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7360
眼看这张极其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这极不熟悉的地方,出现在这极不熟悉的屋里,而居然能这样熟门熟路、安详自在,我不禁起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标注 (粉色) - 位置 7384
我爸爸妈妈生下我来,让我能爱上这样一位六亲全无的姑娘,她自己既用不着为她家里人操心,也不用别人为她家里人操心,这是我多大的造化啊!
第四十八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7674
我本来是拙于联想的,可是现在我已经牢牢地养成了这种联想的习惯,一提起艾丝黛拉的名字,我不觉一下子就联想到手指的编结动作,联想到目光炯炯的眼睛。我完全可以断定,这个妇人就是艾丝黛拉的母亲。
标注 (粉色) - 位置 7682
这一个晚上过得很沉闷,因为酒斟到文米克跟前,他总是当作例行公事一般,一饮而尽(逢到发薪时他大概也总是这样往口袋里一塞的);他坐在那里,眼睛望着他的东家,始终保持着一副恭候盘问的姿态。说到他的酒量,他那个邮筒口也和平常的邮筒口一样,只要你有信件投得下去,它就容纳得了。在我看来,今天在这里的始终是他那个孪生兄弟,只是外表和沃伍尔斯的文米克一个模样而已。我和他两个人很早就辞别主人,一同告退。刚一走到贾格斯先生的盥洗室,正埋头在他那一大堆皮鞋当中寻找我们的帽子,我就觉得那个真正的文米克就要回来了;我们沿着吉拉德街向沃伍尔斯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码路,我就发觉和我挽着胳膊走的已经是那个真正的文米克,他那个孪生兄弟早就在夜空里风流云散了。
第四十九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7876
下了楼梯,来到清新的空气里,已经是暮霭四合的时分。我对刚才开门让我进来的那个妇人说,暂时不必劳驾她开门送客,我还要逛一逛再走。因为我不知怎么有了一种预感,觉得今后再也不会上这儿来了,在这薄暮冥冥之中作一次最后的凭吊,也许正合适吧。
标注 (粉色) - 位置 7927
虽然碰着了她的嘴唇,她却并没有因而住口,这时候她正好在说:“拿我的铅笔在我的名字下面写上‘我原谅她’几个字吧!
第五十一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8037
那两座似乎总要过问此间公事的可怕的头像,这当儿仿佛正脸红耳赤,十分心焦:好像闻到了一股焦味儿,该不是什么东西着了吧?
标注 (粉色) - 位置 8157
文米克怒不可遏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哭哭啼啼的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文米克先生。”文米克说:“你是故意的!你好大的胆子!看你简直像支漏水钢笔似的,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你就别上这儿来!你这算什么意思?”迈克苦苦哀诉:“文米克先生,人总是憋不住心里的感情的。”文米克暴跳如雷地喝道:“心里的什么?你再说一遍!”这时贾格斯先生向前迈出一大步,指着门口说:“喂,伙计,快从我的事务所滚出去!我这儿是不讲感情的。快滚!”文米克说:“活该!滚!”
第五十二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8260
这个老脸厚皮的骗子手潘波趣,他使我想起了我对于乔的忘恩负义,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感到沉痛。潘波趣愈是虚妄,就愈是显出乔的真诚;潘波趣愈是卑鄙,就愈是显出乔的高尚。
第五十四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8731
警官又把那人落水的地点告诉了酒店伙计,要他负责去寻找尸体,凡是尸体可能冲上岸来的几个地方都去找一找。那伙计一听到死人脚上还穿着长筒袜,我看他寻找尸体的兴趣顿时倍增。要凑起他身上的这身穿戴,估计他总剥过十来个落水的死鬼吧,怪不得他衣冠袜履的破烂程度五光十色,各各不同。
第五十五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8824
赫伯尔特说:“我看这倒是句实在话;到那时我就回来,和我那个可爱的小妮子就近找个教堂悄悄结婚。别忘了,亲爱的汉德尔,这可爱的小宝贝不是高门大户出身,从来不看缙绅录,脑子里连自己的爷爷都没有。我娘的这个儿子是多么幸运啊!”
标注 (粉色) - 位置 8861
兑牛奶的朗姆酒和饼干下了肚,凭着这一份运动食谱,我们正要出发,忽然看见文米克拿起一根钓鱼竿往肩上一扛,我不禁大为诧异。我说:“怎么!我们难道是出去钓鱼?”文米克答道:“哪里,我出去蹓跶,总喜欢带一根钓鱼竿。”我心里感到奇怪,嘴上可没有说什么,便和他一同出发。我们向坎柏韦草地(1)那边走,到得那一带附近,文米克突然说:“啊呀!这儿有个教堂呢!”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可是,使我大为惊奇的是,他好像忽然灵机一动,得了个绝妙的主意似的,兴兴头头地说:“咱们进去看看!”于是我们走了进去,文米克把钓鱼竿放在门廊里,我们向四下里望了望。文米克却伸手到外套口袋里,掏出个纸包的东西来。他说:“啊呀!这儿有两副手套呢!我们戴上吧!”手套是白色小山羊皮手套,再一看他那邮筒口已经大开,这就引起了我的疑窦。后来我又看见老人家搀着一位小姐,从边门走了进来,于是我的疑心就完全成了事实。文米克说:“啊呀!史琪芬小姐来了!那我们就举行婚礼吧!”那位端庄稳重的小姐,衣着依旧和平常一样,只是此刻正在脱下手上的一副绿色小山羊皮手套,换上一副白的。老人家也正准备向婚姻女神的祭坛奉上一件类似的献礼。可是这位老先生的手套却怎么也戴不上去,因此文米克只好让他背靠着一根柱子,自己站在柱子后面,帮他把手套用力拉上去,我也帮着把老人拦腰抱住,让他既使得出气力,又不至于出娄子。靠了这种巧妙的办法,他那副手套终于戴上了手,而且戴得尽善尽美。接着,教堂办事员和牧师出场了,我们顺次排立在那牵着千里姻缘的围栏跟前。文米克倒真是个死心眼儿,他至今还装作好像一切都是偶然撞上的样子,这会子仪式刚要开始,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只听他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说:“啊呀!这里还有个戒指呢!”
标注 (粉色) - 位置 8891
出了教堂,文米克踌躇满志,把钓鱼竿往肩上一扛,对我说道:“匹普,你倒说说看:谁想得到我们刚刚举行过婚礼呀?”
第五十六章
标注 (粉色) - 位置 8917
他变得驯服了,听天由命了,足见他的精力已经耗尽。有时候我看他的神态,听他无意间说出声来的轻轻的一言半语,就不免得出这样一个印象:他大概是在思忖,如果他这一辈子的遭际好一些,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好一些的人吧!不过他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意思,来为自己辩解;对于那些早已铁定不移的往事,他也不想去文过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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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一天,我又站在被告席外一个角上,拉着他的手,我看见栅栏里圈着三十二个男女,有的怒目而视,有的魂飞魄散,有的呜咽啜泣,有的捂住了脸,也有的垂头丧气,茫然四顾。女囚中发出了几声尖叫,可是堂上喝一声“肃静”,便都鸦雀无声。挂着大表链、佩着花束的司法长官们,衙门里各色摆样的官儿、害民的官儿们,法警,庭丁,还有旁听席上人山人海的听众——好比戏园子里坐满了看客——大家都看着那三十二个犯人和大法官肃然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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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典狱官走到一旁,打个手势叫狱吏走开。虽然这些都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可是他眼前的云翳顿时消散了,那平静的目光从白色的天花板上转过来,无限慈祥地望着我。“亲爱的马格韦契,有件事我挨到现在,非得告诉你不可了。你听见我的话吗?”他轻轻地按了按我的手。“你本来有个心爱的女儿,后来不知下落了。”这一回他在我手上按得重了些。“她没有死,她结识了高门人家。她现在还在,成了个贵妇人,非常美丽。我很爱她!”他用出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力气,把我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要不是我顺水推舟把手送过去的话,他自己是根本拉不动的。然后他轻轻一松手,让我的手又落在他胸口,他的双手又合到了我的手上。只见他的目光重新又平静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不一会儿,目光灭了,他的脑袋便轻轻地掉到了胸前。这时候,我记起了我给他念过的书,想到了那两个上殿里去祷告的人(2),我觉得,守在他的床边,我没有什么话好说,我只能祈祷:“主啊,开恩可怜他这个罪人吧!”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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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提醒了我一件事:记得我刚交上好运的时候,他是那样奴颜婢膝地一再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还要先问我一声“可不可以?”刚才他向我伸出那五个胖鼓鼓的手指时,却又是那样神气活现,俨然一副仁厚长者之风,这前后态度之悬殊,真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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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瞅着他们俩,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毕蒂忽然欢天喜地地嚷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啊,我嫁给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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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多半得力于赫伯尔特的兢兢业业,勤勉有加,因此我常常纳罕,我以前怎么竟会认为他才干不足呢?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才干不足的根本不是他,恐怕倒是我呢。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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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毕蒂,凡是在我生活中占据过主要地位的事物,我什么也忘不了;即使不是占据主要地位,只要在我生活中有过一席之地的,我也不大会忘记。可是毕蒂,我从前不是说过那是一场可怜的春梦吗,这可怜的春梦早已风流云散了,风流云散了。”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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