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再见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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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过年最有仪式感的是大年三十祭祖坟，下午五六点吃完饭（一定是一年中吃得最香、最撑的一顿饭）。我爸和我姐骑上自行车，带上我去祖坟送灯。我们都戴着厚厚的棉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也能听到车轱辘轧在雪道上吱吱呀呀的北方的声响。大约骑行一个小时就到了镇南的大岭上，在挂满白雪的毛草丛里找到爷爷奶奶的墓，打扫好碑前空地，放供品，放磕头潦和罐头瓶做的灯。太阳落山后呈现出幽蓝的夜色，罐头瓶里忽闪着红火苗，如神灵的呓语。
    时间回溯到2002年，无成无绩北漂的我回到了大兴安岭，看到了年迈的父母，重读了父亲的《猎民生活日记》，感觉血液喷涌。大年初二，我去了父亲年轻时的拍摄地敖鲁古雅。几乎所有的年轻猎民都坐在猎手何协家的炕上，一个搪瓷缸子装满了散白酒，一圈圈轮流喝，喝红了脸，喝红了眼，酒气哭泣弥漫了木刻楞，为即将到来的生态移民，为即将到来的缴枪。那一年，也喝红了
眼睛的我，决定做纪录片了。
    又要过年了，却发现好久没过过年了……
胖老头吃了六个茶叶蛋，还说年轻时一顿吃过二十个鸡蛋。我和巴图吃了两桶泡面和谢老师妈妈做的好吃的咸菜。车再次上路，睡睡醒醒地又经过几道关卡，长途客车在夜色里喷吐着白色的哈气到了布尔津。
    今天还是没见到别克的金雕，因为别克被有关部门通知不要把猎鹰拿出来让人拍摄。幸好三年前拍了别克限鹰、遛鹰的镜头。这次发现别克年轻了，是因为胡子也不让留了。
     中午小黑的爸爸开车送我们去足球比赛的地方，路上别克和小黑的爸爸说今年四月份要把鹰放归山林，让它寻找自己的生路，彻底结束第五代猎鹰人的历史之类一这是事后小黑翻译的。
2019年1月29日
    昨天下午和迪达尔去一条商业街买了小零食。在管区已有几家很大的超市、菜店、服装店，还有饭店、宾馆。门前停了几辆出租车，其中也有穆哄的运货车。穆哄移民的新家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养了牛、马、羊，但是以饲料喂养为主。住人的房子有地暖，还能上厕所，房间也宽敞。我们就住在木地台上，铺的毯子都很好看。
    去年在几所大学讲座，放《喀让格托海》片花后的交流环节，我都会提到穆哄一家在移民后的不适，这次来拍摄也是为了证明移民后他们精神和家园的丢失。现在看来，这是我主观的理解，事实上，穆哄一家已完全沉浸在墙上的标语里：像城里人一样生活。
    离开穆哄家，迪达尔和她的妹妹们倚在铁栅栏送别，眼神里有欢迎我再来的期盼。
    哈萨克族司机开的出租车很快，掠过一排排整齐的定居点，掠过超市、宾馆、饭店。灰色天空飘酒着细密的雪花，我在困意来临前想起几年前写的一首诗：

沉醉于萨满神鼓的肌肤
我醉了的心将永久睡去
请你记住
当那匹我们的烈马孤寂的哭泣声在我的坟墓上缓缓散开时
我再也不能看见你
远离了故乡的
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