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录(二)
Like water (我来到这一带长年积雨的森林)
读过 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
与维克多的结伴同行,枞树下寒冷而恐怖的冬夜,柴铺上的可怕的搏斗,同伴的惨死,挨冻、受饿、神志昏乱的日日夜夜,这一切一切都过去了,几乎已经被他忘却。当然说忘也并非真忘,只不过已经熬过来了,抛到脑后了。不过也留下了一点什么,一点无法描述、既可怕又宝贵、既玄妙又难忘的什么,象是一种体验,一点舌尖上的余味,一丝心灵中的悸动。 引自第159页 走出教堂,他已成为另一个人,周围的世界对他完完全全变了样。从站在那甜蜜、神圣的木雕圣像前的一刻起,他便拥有了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东西:一个目标!过去,他嘲笑或嫉妒过拥有这种东西的人。如今,他自己已经有了一个目标,也许还将达到这个目标;也许,他的整个散漫浪荡的生活从此将会获得某种崇高的意义和价值。这一新的感受既令他兴奋,又使他恐惧,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引自第167页 在一个新的环境里,歌尔德蒙开始了新的生活。正如这个地区和这座城市给他的印象是热闹的、诱人的、富庶的一样,他迎来的新生活也是欢快的,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希望。只要不触动他心灵深处的忧伤和回忆,表面上的生活在他眼中也呈现出了五彩缤纷的颜色。眼下开始了歌尔德蒙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期。他从外界观赏到的,是殷富的主教城及其丰富的艺术、众多的妇女、上百种喜人的娱乐和景象;他从内心所获得的,是他那刚觉醒的艺术家的灵智及其种种新的经验与感受。 引自第177页 我现在完成了一尊雕像,就是圣约翰像,可是却没能把它雕得象您的圣母像那样完美;它现在怎样就只好怎样了。另外还有一个形象,我暂时不能雕;它还不曾要求我表现它,使我觉得非雕不可。不错,我心中存在着一个形象,一个渺茫而神圣的形象,将来我必须把它表现出来,只是今天还办不到。为了能表现它,我必须再多多见世面,多多体验人生。也许在三四年后我能完成这件作品,也许要等十年或更长的时间,也许永远也完不成。不过,师傅,在这之前我可不愿当个手艺匠,象所有的同行那样漆雕像,刻祭坛,在作坊中讨生活,挣钱养家。不,我不愿这样做,而要生活和漫游,体验酷暑与寒冬,看看世界,品尝美的滋味和恐怖的滋味。我甘愿忍受饥渴,甘愿把在您这儿经历和学习的一切重新忘掉和抛弃。诚然,我渴望有朝一日能创造出象您圣母像那么美、那么深深打动人心的作品——可是,变成象您一样的人,象您似地生活,我却不愿意。 引自第196页 流浪汉生活的幼稚单纯,它的母性倾向,它对法则与精神的格格不入,它的冒险轻生以及时刻处于死亡边缘等等,都早已对歌尔德蒙的心灵产生深刻的影响。但尽管如此,他心中仍然存在灵性和意志,他仍然是位艺术家;而这个矛盾,就把他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而艰难了。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是通过分裂和矛盾才变得丰富多彩。 引自第208页 别的人都在棺木和墓穴里,悄悄地、不露形迹地去完成自己最后一件可悲的任务,即腐烂和发臭;他们五个人却在自己家里,在关着门的房间中,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无遮无掩地、不知羞耻地腐化了。歌尔德蒙已见过一些死人,但还从未碰到过死神如此残酷无情地捉弄人的景象。他把这幅凄惨的画面深深记在心中。 引自第213页 他慢慢回到河边,坐在老广场附近的堤上。太阳已经沉落,从水面飘上来阵阵凉意,他所坐的石板也冷了起来。临河的小街变得静静的,流水冲激着桥墩发出哗哗的声音,河底墨黑一片,再没有金光一闪一闪了。啊,他想,我要能滚下堤去,消失在河中,岂不更好!世界重又显得死气沉沉。再过一小时,黄昏即将变成了黑夜。歌尔德蒙终于哭了起来,热泪滴在他的手上和膝上。他哭死去的师傅,哭莉丝贝特消失了的美貌,哭莱娜,哭罗伯特,哭犹太女郎,哭他自己业已枯萎的、虚度了的青春。 引自第244页 被人生愚弄是够可悲的,它叫你哭笑不得!人要么活着,享受感官的快乐,饱吸夏娃母亲的乳汁,这样虽然活得很逍遥,但难保一死之后便无影无踪,恰似林子里的蘑菇,今朝还鲜艳夺目,明日便腐烂成泥;要么就反抗生命之无常,把自己关在工场里,为匆匆逃去的生命建造一座纪念碑,这样就必须放弃生活享受,仅仅沦为一件工具,虽然做着不朽的工作,自身却枯萎下来,失去自由、生命的充实和乐趣。 引自第257页 “你讲得完全对,”他热情地说,“尽管讲下去吧,把一切全告诉我。只不过,在有一点上你错了:你把你讲的一切都当作思想,它们实际上却是感情!是一个对存在的可怕感到恼火的人的感情。可别忘啦,与这些悲哀而绝望的感情对立地存在着的,还有另一些完全不同的感情啊。” 引自第277页 他观看和体会着这些建筑的尺寸,这些教堂的穹顶,这些古老的壁画,这些立在祭坛上和门廊下的石刻像和木雕像。虽然投进他眼帘的没有任何当时不存在的东西,可他却是现在才发现了它们的美,发现了创造它们的精神。在二楼教堂里的那尊古老的圣母像,他在少年时虽说也挺喜欢并且临摹过,但只在今天他才以清醒的目光看见了它,发觉它乃是一件无与伦比的杰作,自己万难侥幸超过。这样的作品在院里很多,都象在家里似的自自然然地耸立在古老的墙壁前、廊柱间和穹顶下,成为独立的存在,但又不是偶然凑在一起,而是由同一种精神所产生。几百年来,在这里所建造、雕塑、绘画以及生活、思考和传授的一切,都一脉相承,源于同一种精神,彼此和谐共存,犹如一株树的许多枝桠一样。 引自第285页
83人阅读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