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歌

“脱帽! 唱——国际歌!”台上发出了粗壮的声音唤道
于是一个人伸张开臂膊，昂然地走来站在台中央，被台上汽灯照着，他巨大的影子便盖在人群的身上。他挥动着手,悠悠地，一阵歌声便飘扬起来，千万人的歌声在开始甚至有些杂乱，但是渐渐变得和谐激昂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人群中已经点燃了灯:红色的红五角星灯，镰刀斧头，革命领袖的肖像······各色样的彩灯都以无比的光辉闪耀着，没有月光，一天的繁星，天幕在这样的灯光反照下，现出来可爱的柔白的青灰色。四周的山谷回响着雄厚的歌声，波涛似的山头的影子像在颤栗，于是无数的灯光闪耀浮动，恍如是流动在一个海面。
常常一个同志见了两三面，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他们的生命都象是飘在暖春的薄冰上，不知那天冰块陷下去一个洞，就再也不能漂浮起来了。
小脚的妇女，背着大刀的儿童团……每个人都在歌唱。歌声浪潮似的一阵阵地卷着人们，这里停止了，那里忽然又起来了，永远不会休停似的；而从山谷传下来不断的回响，便在人们头顶旋滚着，仿佛从天空中也降落了合唱的声音。
他是刚从监狱被释放，才来到延安的，六年的禁锢还不曾在他身上丧失了显著的痕迹，他走路的步伐，似乎还拖着脚镣，偶然大踏开一步，他便突然警觉似地站着了,向脚下凝视好一会,好象害怕脚镣会碰破了脚杆和脚踝一样。--但是他现在确实在阳光下面行走，走在一群快乐和幸福的人们中间;红旗常在他头上飘拂过去，一阵阵歌浪声旋卷着他。
他仿佛投入太鲜丽的红色的海里，感到头都有些昏眩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