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杨一的柳树

《去老地方》
>> 屋里两个人正在下棋，见了杨一，二人不免尴尬起来。
杨一说，汪股长，怎么不下了？这棋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呀！
汪股长说，我们正在商量下一步扫黄工作如何搞，觉得累了，才下盘棋散散心。
杨一说，比分多少？
汪股长说，三比三，平——
汪股长意识到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杨一推开窗户，望着院子里的一群麻雀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用石子打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那时的准头。
说着，杨一随手拈起桌上的一只车，朝着一只麻雀扔去。没有碰着麻雀，麻雀也不飞，只是跳着躲闪一下。杨一又接连拈起一只马、一只炮和一只帅扔了出去，依然没有砸着麻雀。
杨一说，二位也来试试，再比赛一下。
汪股长他们没办法，只好拿起棋子往外扔，三下两下就将棋子扔光了。

>> 杨一说，真要让人不能忘，我倒有个主意了，不如干脆在门前用一只鳖和几只鸡蛋做个广告牌子，店名就叫王八蛋酒店！
方继武连忙摇头摆手说，杨局长这意识太超前了，小县城里的人哪能懂这种大幽默。

>> 方继武呷了一口茶说，杨局长怎么还用这种玻璃杯子，别的局长最少也用上了磁化杯，有的人都在用不锈钢真空杯了。
杨一将玻璃杯拿在手中玩了几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文化局是清水衙门。
方继武马上说，杨局长若是将我这店名取好了，我送你一只不锈钢真空杯。

>> 方继武说，要是别的领导这样想，那还开不开会，工不工作！几十万一台的小车都没有人说了，何况这几百元的杯子。再说，你这店名若取出特色来了，过来过去的人就会打听是谁的杰作，那时我顺口替你一证明，这杯子也就成了按劳取酬的一部分了！
杨一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老方，你这活我就接了。什么时候要？

>> 杨一将方继武送到大门口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将他送出这么远。

>> 杨一听出来是小洪的女朋友小凤，立即客气起来。小凤来过几次文化局，每次见到杨一，脸上都溢满青春的笑意，让杨一心里感觉很好。

>> 杨一问小凤知不知道图书馆的电话号码。
小凤说知道，然后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谢。
放下电话，杨一不知为什么有些发呆。片刻后，他拿起电话拨了图书馆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图书馆馆长老侯。

2023/03/13发表想法
很常规的反应，“我正打算……”
>> 杨一说，老侯，怎么几天没见到你的人影。
老侯说，有两件事，我正准备明天来局里汇报呢！

>> 杨一说，老侯，怎么几天没见到你的人影。
老侯说，有两件事，我正准备明天来局里汇报呢！

>> 老侯说，都不是，当面说好，可以和局长加深感情。
杨一说，老侯你可真是个聪明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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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
>> 我有个事和你说一说，你先别压电话，等一等，我去拿笔记本。
杨一搁下电话后，并没有去找笔记本，他拿上一张《中国文化报》坐下来，慢慢地从第一版翻到第四版。他一看表，才过了十分钟，便用手指在电话机的压簧上轻轻按了一下，话筒却依然搁在一边。话筒里传出一声接一声的忙音。他知道，老侯这时一定在拼命地拨着文化局的电话号码。杨一暗笑了几声后，忽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同小洪吃什么醋，不让小凤将电话打到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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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恶心
>> 随后，汪股长走到门口，小声问，老侯的电话，接不接？
杨一说，不接。
汪股长转身对着话筒说，杨局长出去了，你明天上午再打电话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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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为了起饭店名字
>> 杨一说，都是为党为革命工作的人，哪个抽哪个的香烟都一样。

>> 杨一说，都是为党为革命工作的人，哪个抽哪个的香烟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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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狗
>> 小洪，刚才小凤来过电话找你，我让她打到图书馆去，她找到你了吗？
小洪说，没有。可能是占线了，老侯抱着机子死打，外面的电话怎么进得去。
杨一不再作声。在他埋头翻书时，能听到小洪在外面不停地打电话，拨通一次号码就问一声小凤在不在，问了七八次后，才歇下来。换了平时，杨一肯定要出面干涉。
文化局的电话没有交电话费，被卡了两个多月，上个星期总算弄了一笔钱将电话费交了，电话这才又响起来。因此，杨一在会上反复讲，任何人再也不准用办公室的电话说私事。
杨一忍着没说，只是将一本书往桌上重重地放了一下。外面屋里，小洪不再打电话了。

>> 妻子搁下手中的毛线说，那时也真有意思，见面时从不说爱情，总是谈工作，谈如何当个先进工作者。
杨一说，也不知现在的年轻人见面时说什么！

>> 方继武起身到隔壁屋里去了，一会儿就听见他叫道，水莲，那不锈钢真空杯你放到哪儿去了？
一个女孩应声回答，还不是放在老地方。
杨一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 方继武说，用这杯子的人都不会自己掏钱。不过，杨局长你是例外，这是你劳动的报酬。
尽管有方继武补充的这话，杨一脸上仍然不大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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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都知道，大人却欲盖弥彰
>> 文文一见到杨一手中的杯子，马上说，爸，你也搞起腐败来了？
杨一说，我什么时候腐败了？
文文说，同学们都这么说，凡是用这不锈钢真空杯的人，都是搞腐败的。
杨一说，别瞎说，起码我是用劳动换来的。

>> 文文一见到杨一手中的杯子，马上说，爸，你也搞起腐败来了？
杨一说，我什么时候腐败了？
文文说，同学们都这么说，凡是用这不锈钢真空杯的人，都是搞腐败的。
杨一说，别瞎说，起码我是用劳动换来的。

>> 老侯说，意淫好，只要心意到了就行。如果我真的送点什么给杨局长，那还不等于坑他害他！这时节，胆小也是一件好事。
杨一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烦躁起来。

>> 杨一说，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若是我，我会装作出差，不知道这事。

>> 杨一拿起话筒后，才知王主任说的正是政通公司开张的事。王主任要各局一把手届时务必到场，同时还开玩笑地让他吩咐二级单位，别送匾来，匾多了不好处理，干脆送点现金省事。
杨一放下电话忍不住说，县政府真会做生意。

>> 老侯走后，杨一便给教育、体育、农业等几个比较穷的局委打电话，问他们的打算。杨一刚放下电话，计量、水产、宗教等更穷的局先后打电话过来，问文化局打算送什么送多少。杨一有点生气，因为这些单位都是副局级而没有一个正局级单位主动打电话过来问的，好像文化局也是一个副局级单位。杨一吩咐小洪再有别的副局级单位打电话来问，就说没收到这样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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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级别意识无处不在
>> 老侯走后，杨一便给教育、体育、农业等几个比较穷的局委打电话，问他们的打算。杨一刚放下电话，计量、水产、宗教等更穷的局先后打电话过来，问文化局打算送什么送多少。杨一有点生气，因为这些单位都是副局级而没有一个正局级单位主动打电话过来问的，好像文化局也是一个副局级单位。杨一吩咐小洪再有别的副局级单位打电话来问，就说没收到这样的通知。

>> 杨一说，小洪，我看河滩上有张彩色报纸，很像是办公室订的《电影时报》。
小洪的脸一下子红了，好一阵才说，现在彩色报纸有好多家，县团委订的《青年人报·月末版》也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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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 从墓的碑文上看，死者是一名七品县令。陪葬的物件却只有一只陶罐，是用来点长明灯的，墓也不曾被盗过。大家想不出道理，认为这不符合明代的规矩，想来想去，只好说死者是一名清官。

>> 从墓的碑文上看，死者是一名七品县令。陪葬的物件却只有一只陶罐，是用来点长明灯的，墓也不曾被盗过。大家想不出道理，认为这不符合明代的规矩，想来想去，只好说死者是一名清官。

>> 杨一抬起头来时，正好看见许行长冲着他笑。
杨一走拢去，许行长就说，你文化局好大的胆子，敢定政通公司的调子。让大家都跟着你学习数数，从一数到两百。
杨一意识到这事的不妙之处后说，本想赶早，却赶出鬼来了。老许你也是的，号称全县第一大财团，干吗也凑这个两百元的热闹呢！

>> 老侯说，杨局长，我刚才听说王主任发文化局的脾气，说是我们昨天到处打电话，约定今天只送两百元贺礼。
杨一急了，说，这是哪个狗东西嘴里在嚼蛆！

>> 老侯说，事情到此还是得想个办法，文化系统还有文管所、剧团、文化馆没有来，不如杨局长你到下面去拦住他们，让他们一家多送两百元，这样说不定可以排除嫌疑。

>> 瞅着王主任那开始发青的脸色，杨一不由得有点慌。他一咬牙说，小洪，你快去找汪股长，让他以文化市场管委会的名义，送一千元来。
小洪说，那点钱不是说好留下做过年福利？
杨一发狠了，说，让你去，你就去。
小洪办事还算能干，离十点钟还差五分钟时，他和老汪匆匆赶来了。一千元交上去，王主任总算冲着他们笑了笑。

>> 许行长笑着大声说，王主任真会做生意，一开张就纯赚两万多！
王主任一点也不客气，说，你要是觉得不该来祝贺，那我们就退还给你。
许行长也不买他的账，继续开玩笑，他说，我有个主意准保你们稳赚不蚀。过十来天，你们将政通公司撤了，再成立一个政富公司，又让大家来祝贺一遍；过一阵再撤了它成立一个政强公司……一个月成立一次，一年不就可以赚二十几万元。
会议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王主任也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说，老许，你就仗着自己是线上管的干部，老和我们过不去。
许行长说，哪里哪里，我还吃着县里的米，喝着县里的水，呼吸着县里的空气呢！
大家一边向外走，一边小声议论，这话只有许行长敢说，因为他的任免县里管不了。

>> 主任是嫌贺礼进少了，才有意赖掉这一顿饭。

>> 走了半个小时，杨一站在一段旧城墙上不走了。杨一原地转了一圈后，喃喃地说，谁把那棵大树砍了？

>> 杨一又说，那时候一唱歌浑身就来了劲，现在成天酒肉穿肠过，人却越来越没精神了。小洪知道杨一这是在同他说话，然而他答不上来。

>> 杨一说，那草地和柳树真好，别用什么彩色报纸来糟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