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子豪紀念
覃子豪紀念 一 覃子豪逝世迄今十一年有餘矣。我人行文,於稱呼前輩時,生者稱先生,死者便不必稱先生,直呼其名也不算失禮,蓋死者已矣,乃是歷史的一部份,而且逕署其名不呼先生,也表示死者確實已經是歷史的一部份,超越了生者重重束縛的繁文縟節。死之解脫死之自由,於此亦最值得羨慕了。覃子豪,詩人也,當不至於反對我這個理論罷! 覃子豪逝世迄今十一年有餘,朋輩之間,談詩講故,時常提到他,有一種半因歲月半因批評的距離而產生的奇異感覺。有人認為他只是一位牽扯太多,放不開、叫不響的先驅人物,算是詩史上難得的功過剛剛相抵消的老好人;有人卻以為他於溫柔敦厚之外,發散了一種使人着迷的浪漫氣息,舉手投足之間,自有無限的詩人氣質,不但是可敬的,也是可愛的;更有人覺得他所樹立的所謂「現代詩人」的風範和格調,忍耐委曲以求全,呐喊飛躍以成功,退而靜若處子,摩挲西歐半解不解的新書,進而動如猛虎,抨擊詩壇似是而非的理論,總是一代健者。我個人拙於理論,我的判斷自然是羞澀的,一朝回憶覃子豪種種,仿佛回到十餘年前的世界,援筆錄之,舊雨新知,其愛覃子豪者,其恨覃子豪者,先請容我抄一首詩: 陰雲自山阿升起 沿着疏落的白楊小徑 有人在水樓上飲茶 傾聽琵琶 咸夏的時候,懷想一首詩 題在樱花凋謝以後的京都 呻吟的橋樑,醉舟上的笑 燈心絨的小帽 你從尼斯囘來 臉上刻劃着地中海 分裂的石像 許是山地一朶柑橘花 零散的月光在鬢上閃燥 棲木類的鳥 逐漸飛盡,從流星的歸程 向誰兩臂十一月天的微寒 有人在水樓上飲茶 沿着疏落的白楊小徑 陰影自山阿升起 我作此詩於愛荷華城,題曰「紀念覃子豪」,離覃子豪去世總有兩年光景的時候。詩會發表,並收在一個詩集裏。前此,我一九六三年十月間在金門服役,聽到覃子豪逝世臺北的消息,曾寫一紀念的長文,寄給臺北的一家報紙,石沉大海,我亦未存底稿,從此失去了蹤影。我在這紀念文裹說的事情,現已不復記憶,但總不外乎是追思的情緒。追思的情緒是不會驟爾消滅的,覃子豪雖已逝世十一年有餘,我們對於他的追思,並未嘗稍減。 二 小時在鄉下讀書,漸知有新詩,也頗喜歡,那時不太管什麽意象、譬喻之類的東西,能朗朗上口的,總是好的。課本裏有羅家倫的「青海青,黄河黄,更有那滔滔的金沙江」,反覆誦讀,覺得喜歡,有時瞪着中國地理掛圖看那一片不可思議的大西北,一遍又一遍和臺灣島比較,常為臺灣島之微小覺得沮喪無聊,真是悲哀得要命。過兩三年,課外知道臺北也有寫新詩的人,甚至花蓮也有,而且歌頌的世界也並非廣大如新疆不可,大為驚喜。那時初聞紀弦先生和覃子豪之名——紀弦卽有「花蓮港狂想曲」,熱情奔放,說花蓮是「颱風之花」、「地震之花」,喊得我這個花蓮兒童不勝感動興奮之至。而覃子豪更不知為什麽簡直把花蓮樂土化了。 覃子豪有「兀鷹與蒼龍」一詩(又題「花蓮港素描」),讚美花蓮港又是兀鷹又是蒼龍,難免也提到颱風和地震。風和地震似乎是我們花蓮的特產: 颱風來臨 你想乘風而去 大地震動 你想沉潜海之深底 這種比喻到底得不得體,先不必管他。我總是覺得高興的,有臺北來的詩人這麽認真熱誠地描寫我們花蓮。覃子豪又有一首六節的「花崗上掇拾」,也是寫花蓮的詩。花崗山是花蓮濱海的一處高阜,其實不算是什麽山,我中學時代每天上學,都要騎脚踏車翻過花崗山,山的這邊是花蓮師範學校,那邊是花莲女中。我從花蓮師範這邊上坡,從花蓮女中那邊下坡,沿海岸公路過橋,又上坡,努力脚十分鐘,卽可到達花蓮中學。那時實在沒想到花崗山居然也可以入詩。我會經抱着覃子豪的詩集「向日葵」跑到花崗山僻靜之處,翻到第一頁「花崗山掇拾」,實地考察,一一印證,看看詩人的心思到底和我的感覺有什麽不同。這種事也令我快樂。原來並不是新疆才能入詩的啊!這種事令我非常快樂。 覃子豪常以花蓮入詩,原來和他當時的職業有關。他是糧食局專員,須常出差花蓮,有時也去臺東(遺作中「過黑髮橋」卽寫臺東),我那時開始看閒書,除了雜誌以外,每星期也專心看「公論報」上的「藍星詩刋」。「藍星詩刋」的刋頭畫一沒有腦売子的石膏像,天上是大大小小的星子,據說也出自覃子豪的畫筆。覃子豪能作畫,知者甚多,「海洋詩抄」插畫十幀,卽他自製。我看「藍星詩刋」時,編輯是覃子豪,有時余光中也編,但徵稿地址一直在臺北市中山北路一0五巷四號,卽覃子豪的家。藍星詩社的詩人除覃子豪、余光中之外,又有鍾鼎文、鄧禹平、夏菁、吳望堯,其後更有羅門、蓉子、黄用、張健、周夢蝶等;有時向明、夐虹、王憲陽也算進去。迨一九六二年夏菁寫「愛的諸貌」時,我也被列為「藍星諸君子」之一。其實我雖有兩本詩集列入「藍星詩叢」,我從未覺得我屬於藍星詩社。我在「藍星詩刋」上發表了不少詩,但這也不能算是我屬於藍星詩社的證明。那時瘂弦、洛夫也時有新詩在「藍星詩刋」發表。 三 覃子豪出差去花蓮,大概只專心公幹,不會逗留打文學界的秋風,所以來來去去,我在花蓮總未會見過他。一九五八年夏天我到臺北,八月十四日才第一次與他見面。他中山北路一0五巷的住處,老臺北人稱之為六條通;黄用家住一二一巷,稱七條通;我借住在姨媽家,即九條通。第一次去六條通拜訪覃子豪,好像是和黄用同去的。 藍星詩社編輯部原來是糧食局宿舍裹的一間單身屋子。宿舍外有大門,應門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傭,總要盤問「找誰?」我們說找覃先生,她隨手一揮,抽身便走,每次都是這個程序。幸好黃用來過,便領我走上木板走廊,伊伊呀呀往覃子豪房間走去。這個宿舍是日本式老房子,看得出昔日派頭,應當是相當豪闊的。有一大片花園庭院,如今改為單身宿舍,住的大概都是大陸來臺的獨身專員,首先不慣日本式房子玄關脫鞋的繁縟,乾脆一律自面對庭院的後進出入,故伊伊呀呀的木板走廊其實是標準日式大宅的緣側;而緣側一節,通常是日式住宅裹最美麗最雅緻的所在,如今皮鞋咚咚響而過,早已不復緣側了。覃子豪早年留日,猜想他對宿舍裹這種變革,一定頗不以為然,但獨力難挽狂瀾,他自己也穿鞋在緣側上走動了。 緣側蕩然,但推門進屋前,仍然要脫鞋上榻榻米,這表示主人是努力要維持一種東洋趣味的吧!覃子豪那年四十七歲,精神很好的樣子,稍瘦削,但不難看,膚色雖不是紅潤那一種的,但黑中自有精神,一口濃重的四川話,笑聲也還似乎帶着四川調子的。他年長我們甚多,可是我感覺他絕無霸道氣味,可以說是和藹、容易親近的人,只是有點羞澀。第一次見面談了什麽,完全不記得了,大概談到花蓮,走前他送我一本「向日葵」,在扉頁上題字:「贈給葉珊老弟 著者四十七年八月十四日」。字極蒼勁有力,這書我到今天還存在手邊。 此後一年之內,我常去找他,通常是禮拜天上午。覃子豪那時從者不少,主要是他在函授學校改稿子時吸引過來的年輕人,有些人稱他為老師;「詩的解剖」一書即他為學生修改習作的批評集。他禮拜天上午總坐在家裏,誰來看他都歡迎,不必訂約。我通常都和黄用及洛夫同去;洛夫那時在大直軍官外語學校受訓,禮拜天休假搭十七路車到臺北,在照安市場下車,有時先到九條通找我,雙雙去敲黄用的門;有時先到七條通找黃用,雙雙跑來敲我的門。我們三人去六條通時,黃用總說:「三大通天敎主上花果山水簾洞尋訪老猴子」,因為覃子豪外號老猴子,以其黑瘦外形得名。說者通常並無惡意。覃子豪也不以為忤,但他不太喜歡「老猴子」之名,喜歡說他自己是「長白山猿」。長白山猿是何物,我迄今仍不甚了了。黃用喜歡說笑話,對覃子豪亦復如此;洛夫有時也幫腔,我一旁湊熱鬧,置喙機會並不多。但我們三人同往之時,總是興盡方去,有時說話過份,恐怕也有得罪主人之處。然而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洛夫、黃用與我三人在覃子豪處造成過「事變」。余光中在「第十七個誕辰」裏所記似乎太嚴重,恐怕只是一面之辭,不太可靠。尤其余光中說黄用「吸引」了洛夫,恐怕不是春秋筆法;又說我們三人對覃子豪「欠缺敬意」,恐怕是以偏概全之論;至於說我們三人與覃子豪之間的「不滿之情,時弛時張」,大概是根據黃用的航空郵簡推演出來的結論,想當然耳。其實假如真有「事變」,只能算是黃用和覃子豪之間的衝突,算是他們藍星詩社的「代溝」問題,洛夫和我那裏管得了那麽多人家內部的問題?余光中以此與所謂「五人詩社」相設想,以為「五人詩社」是要脫離藍星而出的不法組織,更是站在因黄用是藍星份子的立場此一事實所做的推斷,這是不正確的。其實如說我被黃用所「吸引」,我矢死不會否認,我確實喜歡黃用;但那時洛夫和瘂弦頭角崢嶸,有的是抱負和理想,那裏會想到去利用人家藍星內都糾紛而「策反」黄用?而且夐虹那時是藝術系一年級的小女生,與黄用至多只見過一次面,印象並不深刻,那裏會把黃用和「五人詩社」聯在一起?真正想搞「五人詩社」的是洛夫,不是黄用,至於黃用「也要余光中參加」(那就變成「六人詩社」了吧?)好像確有此事,但我已記憶不清,不便評論。我記憶裹最清楚的倒是洛夫、瘂弦和我心裹一直要張默參加之事。無論如何,「五人詩社」的始末,是不宜和藍星詩社的內訌扯在一起的。我在覃子豪處,遇見不少寫詩的人,好像包括羅馬(商禽)、袁德星、辛鬱、秦松這四位「同溫層」的朋友,還有向明。但我記憶裏從未在他家遇見其他藍星詩社的人。覃子豪在家時,總穿一拖鞋於榻榻米之上,坐在書桌前,興緻好時,也煮咖啡待客。他冬天穿一件綠色燈草絨的外套,會經自得地引用瘂弦的詩說:「詩人穿燈草絨的衣服——我這是道地的燈草絨。」他書桌上常擺着法文書籍,多是二十五開本略短的紙面詩集,因為他喜歡法國詩,但據說他法文並不頂好,其後出版的「法蘭西詩選」也不太受人注意。我想覃子豪之愛好法國詩集,有他不可磨滅的歷史功績,至少他為我們介紹了一種新鮮的詩集裝幀術,亦即那種特殊的二十五開本略短的版面。這種短版面是法國書籍的特色,排印中國現代詩尤稱典雅實用,我列入藍星詩叢的兩本書都探取這種版面。 第二年我去臺中上學,寒暑假回花蓮,偶然也經過臺北。有時我也去六條通看覃子豪,但大學四年之內,我似乎總是在六條通以外的地方看到他。第一次應當是一九六0年一月間,寒假時他到東海大學來演講,我適在校,會與他和余光中、王渝四人合照了一張像。其他見面的機會都在臺北,有一次好像是在水源路中國文藝協會,記得那天有人起哄,要他唱四川戲,他先是非常羞澀,最後是萬不得已吧,終於起立唱了兩三句了事。我總覺得覃子豪其實是一位非常害羞的人。這時覃子豪已經搬離六條通,據說住在新生南路,但我從來沒去過他新生南路的家。一九六三年我始風聞他罹癌症,情況嚴重。我六月間大學畢業,到臺北時會多次去臺大醫院探望,那時他已經非常衰弱,癌症腐蝕人的精神和肉體,真是令人駭異地迅速。我看到年紀剛過五十的詩人被疾病如此侵害,不免萬分悲傷。最後一次去病室看他,是我去高雄登艦赴金門服役前數日,秋深的病院,充滿淒涼落寞的情緒,詩人高躺在支起的病床上,我趨前告訴他不久就去當兵了,他拉住我的手叫我小心。 這大概是一九六三年十月初的事情,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覃子豪。 四 覃子豪的寫作生涯裏有詩集五種,曰「生命的絃」、「永安後」、「海洋詩抄」、「向日葵」、「畫廊」;評論集三種,曰「詩創作論」、「詩的解剖」、「論現代詩」。詩人旣死之後五年,乃有「覃子豪全集」之出版,精裝二册,第一册除五種詩集外,有集外集及斷片;第二册於三種評論外,又有未名集。全集約一千一百頁,覃子豪的詩人資格,盡在於斯矣。 其實又不盡然。覃子豪對現代詩學的貢獻,除了全集所示各種著作以外,還有他通過藍星詩社所掀起的冷靜的文學態度,我一向覺得覃子豪是冷靜文明的現代詩人,他這種態度是健康的文學態度。他主編過「公論報」上的「藍星詩刋」,在他的影響下,藍星竟有宜蘭版的出現,已可見一斑;他又主編「藍星詩選」,也探取那典雅實用的二十五開略短的版面印刷,當時又稱大藍星,有別於夏菁創刋的「藍星詩頁」,又稱小藍星。夏菁也是一位冷靜文明的詩人。覃、夏二人,加上另一位冷靜文明的余光中,構成所謂沙龍精神的藍星詩社,不論你喜不喜歡他們,都樹立了一種格調,於二十餘年現代詩發展史上,確實有他們不可磨滅的影響。 論者常謂覃子豪的詩越到晚期越成熟,這是不假的。他結集的詩中,最出名的是「瓶之存在」、「城外」、「吹簫者」、「分裂的石像」、「金色面具」等篇,都收在第五詩集「畫廊」裹。這些詩好固然好,有一種凝鍊緊密的質理,步步樓臺,比諸早期的作品是圓熟豐富得多了;可是除了「城外」一首,這些詩也難免窒悶,缺少流動的韻律,有時更顯得過份堆砌,過份鐫鏤,終非上乘藝術的理想,其中尤以他公認的代表作「瓶之存在」為甚。此詩開頭一段卽可為一例: 淨化官能的熱情,昇華爲靈,而靈於感應 吸納萬有的呼吸與音籍在體中,化爲律動 自在自如的 挺圓圓的腹 故我於「畫廊」詩集一向不喜。我總覺得覃子豪以他的才情和經驗,應能突破那種窒悶的空氣,拆開他的堆砌,擦去他的鐫鏤。而他並沒有使我們完全失望,他最後的作品中有一首「雲屋」,我覺得是他衝破自我範限而生的新藝術。詩共三十一行,首段: 松滿山,綿羊滿山 一片青,一片白 遮盡長滿青苔的石級 依然從青松的枝柯下走入園中 沒有門,依然打開 被雲深鎖的門 文字爽朗,雖未及透明的層次,總比他一般早期的作品堅實,而比他「畫廊」裹的代表作清澈。覃子豪溫柔多情,晚年深邃,但下筆仍然是一唱三歎的戀歌。「雲屋」末段又以「松滿山,綿羊滿山」起興,呼應首段,勾畫一個戀愛的世界。此詩若不署名,會教人以為是那一位青年詩人初逢愛情的驚喜參半的戀歌。 覃子豪晚年又有「過黑髮橋」一首,也在全集「集外集」中,其手稿並影印於書前。這也是一首富於歷史趣味的傑出作品。「過黑髮橋」也以臺灣東部的山地為背景,和早期的某些名詩相同,但所謂「背景」,只是引發詩思成型的理念,為我們接近詩人創作過程的線索,其實並非詩的主旨,此與「兀鷹與蒼龍」及「花崗山掇拾」之描寫敍事已有差別。黑髮橋在臺東,想確實是詩人目睹的,而且更可能是詩人目睹當時,先為橋名黑髮所懾,繼則環顧觀察,醞釀詩情——詩人創造,不乏這種興於末而成於本的情形,是不可置疑的。 詩人以橋名黑髮開始立意,先導出一「佩腰刀的山地人」和他「長長的黑髮」被海風吹亂: 黑色的閃爍 如蝙蝠竄入黃昏 海風吹亂黑髮是否能構成閃爍如蝙蝠的效果,也許不是我們追問的題目。黑髮於此,是為了對照詩人自己的「一莖白髮」,漸知老之將至,時已是日之夕暮,蒼涼落寞之中,詩人獨行「於山與海之間的無人之境」。覃子豪偏愛這種孤獨的旅人意象,此亦見於早期的「花崗山掇拾」中。黑髮只是名,名是末節;白髮是實,實是本體。一莖白髮「溶入古銅色的鏡中」,蕭索於黄昏,於異鄉偏僻流浪的黄昏,覃子豪之寂寞心情大致可見矣。但此詩並不以此悲愴的情緒作結;忽然提高,打破悲愴的情緒,直指另外一個宿命的世界: 港在山外 春天繫在黑髮的林裏 當蝙蝠目盲的時刻 黎明的海就飄動着 載滿愛情的船舶 此末段之首二行是鎔思鄉和憶舊於一爐的感慨技巧,華年已去,可待成追憶,但於蝙蝠目盲的惘然時刻,心情彷佛回春,似真似幻,展現另外一個黎明。首段的蝙蝠本屬唐突,至此反而自然神異,在那盲目飄搖之間,詩人又以愛情結束他生命追尋的燔祭。「過黑髮橋」也許是覃子豪最後一首詩,至少對於後世讀者而言,它在全集之末。此詩不長,但旣響應了早期覃子豪充斥字裏行間的孤獨情緒,又點明了晚年黃昏火燄燃燒的皇皇色彩,正好可以收束詩人各種飄搖動盪的意象,是準確是暧昧,總而言之,已經是生命和詩的結論。這個結論不誇張,也不囁嚅,覃子豪的最後一行沉重地肯定了愛情,他一生對於愛情的信仰,更肯定了他多年為衆所樂道的頭銜,愛情載在船上,覃子豪會經是名噪一時的「海洋詩人」,他仍然是海洋詩人。這首詩的另一層意義,是超過歷史性而為美學批評性的意義。覃子豪於「詩的解剖」一書的最後一篇裏,提倡「自單純進入繁復」,此原則不算太差,但自單純進入繁複,亦不可沒有限度,質言之,繁復如「瓶之存在」,實非現代詩必然的優點。再質言之,詩的理想,最後仍然應該自繁複回到單純,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此一理想,參差可見於「過黑髮橋」。 一九七五·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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