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十四个
炼金术士表面上看起来像愚蠢的化学家,要把贱金属通过冶炼、黑化变成黄金,但荣格认为他们其实是心理学家,研究的是心灵转化的秘密。“对于荣格来说,炼金术的研究的意义,也正在于从这两种对立物中,促发一种新的调和意象的出现”[插图],炼金术成了整合光明与黑暗的隐喻。 引自 春天的追寻:王维与李商隐 有追求,就有落空的可能。应对此事只有两种策略:一是通过觉悟认识到追求的虚幻性,从而放下我执;二是用人格和意志的力量勉力支撑,直到人生尽头。欣赏王维者,多取前一种态度,喜欢李商隐的,则更类似于后者。 引自 春天的追寻:王维与李商隐 如果连爱情都没有激起过殒身无悔的热情,那所谓对错不过只是一些条款式的认知,而并不是真正的道德情感。 引自 春天的追寻:王维与李商隐 只有投入没有旁观,投入则堕为沉溺;只有旁观没有投入,旁观将成为逃避。 引自 春天的追寻:王维与李商隐 冷静的判断和涌动的欲望如果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么在无数次的循环中,他也许会在某一刻观察到心灵活动的规律,产生一种觉醒的意识,意识到不论是就此中止还是继续追求,终究有选择的余地。在这样的时刻,自由就产生了。 引自 春天的追寻:王维与李商隐 美感不同,是因为句式的长度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修辞方法的使用,更是因为写作传统的养成。古代诗人在写作过程中渐渐发现之前的诗歌是有传统的。新的作者会在这个基础上创作,从而使新的作品既可以通过模仿、联想等方式对接到传统中,又具有作者的独特个人风格。 引自 春云的思念:陶渊明与辛弃疾 他写的是每时每刻涌向心头的感觉,所以这首诗的美不在于深刻,而在于清晰且流动,就像春云凝而不滞。 引自 春云的思念:陶渊明与辛弃疾 “霭霭”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某一天看到远处的云层慢慢飘过来,它飘来的过程中又不带有强烈的冲击感或压抑感,那大概就是“霭霭”。这个词在古诗里有时用来描述低矮的云气,有时用来述说春光从草地上升起,所以是一种浓郁、缓慢、温柔的感觉。 引自 春云的思念:陶渊明与辛弃疾 春天是在反复确认中到来的,枝叶一天天更有生机,这才是“枝条载荣”。 引自 春云的思念:陶渊明与辛弃疾 阮籍因为自己的才华处处为人关注,想要佯狂避世而不得,这是一种孤独;陈子昂想博得他人的注意,却没有人在意,这是另一种孤独。 引自 春兰的孤独:陈子昂与张九龄 人类目睹生命的凋萎,对此无可奈何。所以,不管何种文明,应对方法本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通过宗教、哲学、艺术或利他精神,使人们相信自己的生命有可能在死亡后转化成某种更具价值的东西,并以其他形式永远传承。可如果它不但“变成”了尘土,而且并未“成就”任何事业,生命的凋零就彻底落空。 引自 春兰的孤独:陈子昂与张九龄 它不去问谁见证过到来,谁赏识过盛放,因为飞翔和开放本身就带有乐趣。踏入生命与功名的竞技场,它知道只是来此一遭,暂时停留而终将归去。这不是对自我优越性的强迫性求证,而是对生命之趣的自由体验。 引自 春兰的孤独:陈子昂与张九龄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从盛世中坠落,人们才会发现现实,而在现实的泥沼中沉沦太久,又会寻求超越。文运与世运的关系相应而又相违,正出自这微妙的原因。经过安史之乱,中国再也不出产像开元时代那样一派天真的诗人,浑然天成的盛唐气象成为绝响。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中国人有一种独有的情感,难以在西方语言中找到对应的词翻译,这就是“怨”。“怨”代表一种自我攻击、自我厌弃,并带来生命力的消沉。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忽然之间,夜中桃花盛放,冬天就此永别,新的年华到来。这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的感觉。经历得多了,面对春天就会觉得“乱世青春如过梦”[插图],就会感慨“春风不染白髭须”[插图],但少年人不知道“成住坏空”,有一种没有损耗过的全然的喜乐,就像小孩子吃糖只知道甜,不担心牙齿疼。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在不同的情绪下,人对于物理世界的感知会有所偏移。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每个人都必须得在春天才来的时候就意识到有秋扇见捐的一天吗?为什么天真赤诚的欢乐就不值得书写、不值得艳羡?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诗家夫子”的聚焦“魔镜”》[插图]一读。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具象只能描述有限之美,隐匿则是唯一适合描述无限之美的方法,就像上帝的面容隐匿在世界背后。李白用这种隐匿终结了对杨贵妃的叙写,再也没有人能够超越。 引自 春夜的情迷:王昌龄与李白 西美尔在他的哲学随笔集《桥与门》里说:“桥梁的美学价值在于,它使分者相连,它将意图付诸实施,而且它已直观可见。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当这样的投注以文学形式固定下来时,就会给人以很强的美的感动。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朱彝尊与冯寿常的恋情浓度最高时也就只是“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插图],但他觉得这种情感体验已经高于配享文庙的价值了。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在中国诗歌中同样的故事也常常发生,只有经历了春之幽谷,才能走向更圆融、更理性成熟的世界。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青春时代的少男少女以为生命是一览无余,全盘皆输或全盘皆赢,因此容易投入,也容易绝望。很多早慧的孩子选择在青春时代就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是因为他们过早地认识到生命的短暂和脆弱,却还没有见识过生命的强韧与从容。俞樾后来以“慧福”为俞绣孙的楼名,即希望其早慧能够在时间的滋养中酝酿成福。事实上,等年岁渐长,生命的根系逐渐发达,就会发现我们没有那么容易被消灭,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能力或意志增强了,而是因为我们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涉足更大的世界,将情感分配给更多的人和事物,生命也因之有了更多的支撑。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你把目光投注出去,而对方接住,人和人之间才开始产生真正的联系。我们就是在对方的目光中识别自己,或者说建立自己的。此时,我们的存在才有意义。所以,我们终生都在寻找一个可以凝伫自己、镜映自己的人。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镜子的先驱是母亲的面孔。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如果一个经验无法重复,它是否曾经存在也将变得可疑。如果你相信它存在过,就要遭受真实的分离之痛,如果你相信它不存在,那么将体验到人生的虚无。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飞升带来的是什么?用李商隐的说法,是“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插图],是因为享有了极大的、没有边界的自由,而感到与真实的人类情感失去联系的孤寂。“存在”可以忍受孤独,而“意义”这种东西,必须建立在与他人的联系之上,失去这种联系就会堕入虚无。人类心灵的诉求有一些原始的准则,我们希望同时享有“海上生明月”的超然和“天涯共此时”[插图]的亲密,艺术如果只是偏向对寥廓与清冷的诉求,将会变得无聊,如果只是偏向对人情人欲的呈现,就会变得琐屑。而苏轼最可爱的一点,就是他对形而上世界的追求不以与人的疏离为代价,能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同时“相与枕藉乎舟中”[插图],在“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时“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插图] 引自 春闺的伤逝:朱彝尊与俞樾 那是混混沌沌的生命忽然被开启的体验。人意识到自己的独特性,认识到无数可能性正在开启,甚至认识到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把握这些可能,创造出独特的生命轨迹。这种觉醒带来对自由的渴望,以及决断与勇敢。人就是这样从一个少年变成了青年。 引自 春去的遗响:周邦彦与晏殊 当现实和理想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裂隙时,人不能仅仅在这个裂隙里漂浮以免除自己的责任,必须做出决定。而能决定自己选择什么、放弃什么、承受什么、抗争什么,这才是意志的胜利。 引自 春去的遗响:周邦彦与晏殊 没有决断的人生,看起来具有很多可能,可因为落不到实处,所以实际是在荒废。 引自 春去的遗响:周邦彦与晏殊 美国心理学家斯腾伯格提出过一种爱情三角形理论,他认为爱情是由激情、亲昵和责任感三个部分组成的。[插图]两情相悦,不考虑后果,不顾及他人,这是激情;耳鬓厮磨,朝朝暮暮,这是亲昵。激情与亲昵都是自然而然的,不涉及决定的力量。只有引入决定的力量,爱情才从荷尔蒙走向理性,从脆如游丝走向坚如磐石。决定包括两种:一种是肯定的,表现为承诺;一种是否定的,表现为拒绝。决定的具体内容受很多具体因素的影响,但能够做出决定本身,就昭示着一种理性的力量与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态度。不仅爱情如此,在与世间万物的关系中,人的主体性、成熟度都与决定相关。 引自 春去的遗响:周邦彦与晏殊 当热烈的青春过去、旷达的迟暮还没有到来,清醒与自持,也许正是中年岁月最需要的给养。 引自 春去的遗响:周邦彦与晏殊 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 引自 代后记:春日 忆迦陵师 我想,我们都是在先生身上看到了人生的一种可能-通过全然投身于古典文学,服从它的训诫,接受它的磨砺,从而躲避时光的衰朽、抵御尘世的侵袭。当我们在台下仰望,先生身上体现出的从容、有力、清明和优雅,足以使我们相信,跟随先生,就不会在人生的风雨飘摇中失去方向。 引自 代后记:春日 忆迦陵师 人生并非在形而上世界与形而下世界中的一次性取舍,而是千百次的折返。 引自 代后记:春日 忆迦陵师 之所以必须倚仗古典文学所营造的那个理想世界,是因为只有决定相信理想世界的存在,人生才能从蜉蝣式的无谓的漂流变成值得的追寻,时间之丝也因为找到了罥绕的线轴而不飘散于虚空。 引自 代后记:春日 忆迦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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