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这篇长须国，吃海鲜的时候有5秒钟于心不忍

◎长须国
武则天大足初年，一位年轻的学士随新罗使臣回访新罗，海上遭遇暴风，船只损毁，学士漂流到了一处所在。此地人口稠密，物产丰饶，衣冠建筑，与中华大同小异，也都说唐语，只是居民长相十分怪异，所有人脸上都生着长长的须子，自称长须国，国中官职，有正长、戢波、目役、岛逻等号，其地则呼为扶桑洲。
学士四处游历，处处受人礼遇。一天，几十部车马奔腾诣门，说是国王奉请。学士大感光彩，欣然随同前往，一路晓行夜宿，走了两天，三座大城出现在视野中，城门之前甲士肃卫，气象庄严。当下有使者引着学士进城入宫拜见国王，但见王宫殿宇高敞，仪卫焕燿，果然是王者风范。
学士叩拜，那国王微微站起还礼，即授学士为“司风长”，接着召为驸马，自此学士富贵显荣，权势赫赫，人生的理想差不多都实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公主美则美矣，脸上也长了几十根须子，学士见了妻子的模样，总是高兴不起来。
每值满月之夜，王宫都要大开筵宴，学士在筵上看见国王的嫔妃也都生有长须，忍不住赋诗一首： 
“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
意思是说，女孩子们为啥不把胡须拔了，总不至于比现在的模样更丑吧？
国王览诗大笑道：“成婚都这么久了，驸马还在耿耿于小女的胡须？”
忽忽十几年富足岁月一晃而过，学士膝下添了一儿二女，每日诗酒追欢之余，弄儿为乐，颇不寂寞。这天照常入宫，察觉气氛异样的凝重，君臣上下，人人面有重忧，学士叩问，国王垂泪道：“国家大难临头，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挽救！”学士大吃一惊，忙下拜道：“臣蒙陛下知遇之恩，粉身难报，国家有何驱遣，就请陛下诏，臣必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国王略略宽心，乃命人准备船只，又指派了两个干练之臣为副，拉起学士的手，重重嘱托道：“烦请驸马出海一行，谒见海龙王，就说‘东海第三汊第十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国弱小，龙王只怕不会重视，须再三恳请，庶几才可解我大祸。”
学士一诺无辞，登舟而去，那艘船航速极快，分波破浪，转眼抵达一片陆地，但见沿岸一带华光焕耀，长长的海滩上，好像铺展着一条巨大的彩虹。靠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海滩上的砂砾，竟然全部是由佛家所言“七宝”——也就是黄金、白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珊瑚组成，七彩流绚，夺人眼目。学士虽在长须国王宫中也见惯珍异，却何尝见过这样子珠宝为泥沙，俯拾即是的盛景？真不愧是龙族国度，神仙之境！他这样想着，下船登岸，向龙族提请，求见龙王。龙族人皆长衣高冠，服饰奇古，而龙宫之状，好似寺庙壁画上所绘的天宫，那些殿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筑成，光芒四射，不可逼视。
龙王得报，亲自降阶出迎，与学士并肩上殿，问起来意，学士具告所求，龙王很给面子，当即吩咐查明回奏。良久，一人疾趋帘外，朗声奏道：“启禀陛下，经查，我东海境内并无长须一国。”学士惶恐道：“长须国就在东海第三汊第十岛上，不会有错，祈陛下明鉴。”龙王便叱令外面那位回奏的官员道：“细细访查明白，再来奏报！”又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那官员回来道：“禀陛下，东海第三汊第十岛上群虾，按例应充为陛下本月食料，前日已经解押到厨房。”
龙王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尊客，你恐怕是被虾精魅惑了，这十几年来你所居留的那‘长须国’，实则乃是个虾群巢穴，你日夜见面相处之辈，都是虾精而已。”他见学士一脸的惊愕不信，道：“你一看便知。”当下派官员引着学士去看，只见数十口屋子大的巨型铁锅，内中盛满了虾，有五六只长如人臂的红色大虾，看见学士，跳跃不已，似在求救，官员道：“这就是虾王了。”学士失魂落魄，不觉泪流满面。龙王道：“孤虽是龙族之王，所食之物，皆需凛遵天规，并非任意妄取。按照次序，本月原当轮到以该岛虾群为食，不过看在尊客的份上，孤王便少吃一点罢。”下令将虾王所在的一锅释放，复命两位使者送学士返回中土。傍晚时分，泊岸登州，阔别十余年，重返故土，学士不辨心中滋味，是喜是悲？欲待向使者道谢，一回头，青冥邈邈，两位使者已化身巨龙，飞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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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①初，有士人随新罗使，风吹至一处，人皆长须，语与唐言通，号长须国。人物茂盛，栋宇衣冠，稍异中国，地曰扶桑洲。其署官品，有正长、戢波、目役、岛逻等号。士人历谒数处，其国皆敬之。忽一日，有车马数十，言大王召客。行两日方至三大城，甲士守门焉。使者导士人入伏谒，殿宇高敞，仪卫如王者。见士人拜伏，小起，乃拜士人为司风长，兼附马。其主甚美，有须数十根。士人威势焕赫，富有珠玉，然每归见其妻则不悦。其王多月满夜则大会，后遇会，士人见姬嫔悉有须，因赋诗曰：“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王大笑曰：“驸马竟未能忘情于小女颐颔②间乎？”经十余年，士人有一儿二女。忽一日，其君臣忧感，士人怪问之，王泣曰：“吾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士人惊曰：“苟难可弭，性命不敢辞也。”王乃令具舟，命两使随士人，谓曰：“烦驸马一谒海龙王，但言东海第三汊第十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国绝微，须再三言之。”因涕泣执手而别。士人登舟，瞬息至岸。岸沙悉七宝，人皆衣冠长大。士人乃前，求谒龙王。龙宫状如佛寺所图天宫，光明迭激③，目不能视。龙王降阶迎士人，齐级升殿。访其来意，士人具说，龙王即令速勘④。良久，一人自外白曰：“境内并无此国。”其人复哀祈，言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汊第十岛。龙王复叱使者：“细寻勘速报。”经食顷，使者返，曰：“此岛虾合供大王此月食料，前日已追到。”龙王笑曰：“客固为虾所魅耳。吾虽为王，所食皆禀天符，不得妄食。今为客减食。”乃令引客视之，见铁锅数十如屋，满中是虾。有五六头色赤，大如臂，见客跳跃，似求救状。引者曰：“此虾王也。”士人不觉悲泣，龙王命放虾王一锅，令二使送客归中国。一夕，至登州⑤。回顾二使，乃巨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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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大定： 南梁宣帝萧詧年号，555—562年。赵本作“大足”，武则天年号，701年。后者应是，后文有“语与唐言通”之言，可知故事发生在唐代。
② 颐颔： 腮颊。
③ 迭激： 闪烁。
④ 勘： 查探。
⑤ 登州： 位于今山东沿海，治所多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