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序 001
坠落是必然的,但坠落的过程却千差万别,没有哪片叶子的飘零是一样的。人生就其本质,无非生老病死、饮食男女,区别在于形态。由此我们想到,人生或许无关本质,而是形式。怎样活着,平凡或荣光,贫贱或富贵,苟且或挣扎,虽是个人际遇,也是人生选择,更是社会生活、时代变迁乃至千百年的文化落在我们身上的价值投射。 2005年的某一天,我们聊到了这一层,田庄跟小说家魏微说:“你将来可以写这个,一个人出生入死,。中间几十年,他怎样去活,这是个问题。要写得很繁茂、很热闹,各种跌跌绊绊、人来人往,各种伤心、摇摆、痛苦,末了一声叹息。每个人都不一样,但说到底,每个人又都大同小异。这才是人生啊。 引自 前 序 001 几十年后,他都坚持自己的观点,中国的贫富之差不在东西、不在南北而在城乡。他说,中国农民太惨了,那是天堑呀,不烧高香根本出不来。那才是真正的底层,物质的,精神的,身份的,自尊心的,什么都见底了。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田家明后来告诉田庄,那时真带劲儿。反思、消沉那是后来的事。你说幻觉也好,虚妄也罢,在我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凡事愿意相信,有劲儿。你们呢?活出劲儿没有?衣食富足我就问你,带不带劲儿?瞧你们都活出什么样儿了?疲沓沓的!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十八岁离家出走,从来没想到父母会老去,哥哥已生了一儿一女。四年的草原生活没有磨砺她,反而让她变得更软弱,动辄想哭。后来结婚也哭回门也哭,是真的伤心了。爹娘都在,但已分离。好比一棵大树,树桩老去,枝叶长起。从前相亲相爱的三兄妹都做了亲戚,成了旁支。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大抵人的一生,就是在对上一代人的批判、纠正中度过的,一代一代,循环往复。就这,也未见得一代更比一代强,有时矫枉过正,有时不力,有时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有时纠正了这个错,又会犯下那个错,总之是顾此失彼,未能兼顾。有时转了一圈,又返回原点。或者远兜近转,越过父辈,与爷爷辈站在一起。 我们认为,人生的不幸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各式各样的问题。说到底,人就是有问题的呀。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现在,家里的大政方针已定,是她软硬兼施的结果:往城里走。不容易啊,不知磨破了多少嘴皮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时还要搭上几把眼泪,来一场“苦情戏”。戏演着演着就入真了,声情并茂,是有生活作基底的,是真的苦。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结婚五年,他就像被一条鞭子抽着走。起头,他以为这鞭子是孙月华,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一一这么说吧,为了她和孩子。他按她的意旨行事。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那条看不见的鞭子,或许不是孙月华,而是生活。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父亲的同学们,江城一中当年最卓越的尖子生、笔杆子、班主席、学生会主席;“东风战斗组”他的同志、战友;“红卫兵江城兵团”的好几届领导人.现在也多跌落凡间,像落叶飘零,飘到泥士里,烂掉,成为肥料,再从泥土里长起,慢慢往上长、往上爬。.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那晚他的身体之重,说到底是思想之重。思想是有重量的,是三座大山之重,是沉痛,相比之下,单纯的肉身之重都不算什么。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或许这才是问题所在,当人不能改变世界,而为世界所改变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消沉是难免的,接下来便是奋起自救。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小丫是很喜欢父母这样聊天的,她不关心他们聊的什么,她关心他们怎么聊,天一句,地一句,很闲适,是家的味道。家的味道有很多种,悲伤的、困窘的、愤怒的、喜悦的、甜蜜的…种种味道中,小丫独喜欢闲适,让她觉得放松,长久且安全。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她父母的感情在庄户人家里算是好的,父亲周末回家,倘若天色尚早吃完晚饭后又没事,夫妻俩就会出去逛逛,走走小河边。村里人看见了谁不羡慕?私下里叹道:“瞧人家日子过的!也只有他们家有这闲工夫!” 确实是有闲工夫,当然主要还是有闲心。最困难、最忙乱的日子已经过去,小丫小毛已经脱手,可以充当看门狗。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家凤不做那些拖泥带水的事儿,顺道可以,干里迢迢跑回去就没必要。青春反正是回不去了,祭不祭奠都一个样。 引自 李庄与江城(1970年—1979年) 孙月华后来跟田庄说:“她以为弹棉花好过做寿衣呢,其实弹棉花才挣几个钱!一样都是小市民。” 田庄这才知道“小市民”是什么意思,是穷、俗、精明、计较的代名词。是吃不了皇粮的,国家也不养着。非但不是机关里的人,也不是国营厂的,也不是大集体的,连街道办的小厂都进不去。只能自己靠自己,靠打零工、卖苦力、靠手艺做点儿小本生意。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田庄有一回随学校去春游,看见郊外一截黄泥土墙上,赫然写着:“打倒不肯改悔的走资派邓小平!”她吓了一跳,虽知是陈年旧迹,但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字不灭,形尚在,亦算是百折不挠。尤其是那大大的惊叹号,透着一股狠劲儿,力透墙背!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截至1985年,家里总有七八封台湾来信,田庄一封封都读了。母系太复杂,跟教科书上略有些错位,主要是声气不对。教科书是大义凛然,字字剑拔弩张,凡事肯定。而家书则温情脉脉,充满了失败、悔恨、无力,是对无常的慨叹,人的血泪浸濡其中。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还有“家世”一说,这个词很难讲;底层人是无所谓家世的,但是像田家明一家,虽然不在底层,也还称不上“家世”,历史纵深感不够,即便算上田庄爷爷,他家也才两世。而且人丁不兴旺,兄弟姊妹分居两地,不聚气。论田家明一家,至多说他家过得不错,条件不错,再没别的了。家世是谈不上的。 家世必跟家族相关联。家世是纵深,家族是广度,枝繁叶茂,多子多福。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还有一年,街上走过来两个年轻人,是从香港回来探亲的。一样穿喇叭裤、花衬衫,可是人家穿着像,人衣合一!不比清浦街头那些二流子,士不士,洋不洋,夹生!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她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她父亲赴台后开了家诊所,她偶尔会过去照看。一生虽不算富贵,却安享清福。她是年轻时靠父兄,老来有儿女。几十年过得像熨过的丝绸,除了中年丧夫这一节,人生没一点儿皱褶。她的脸也像丝绸一样,神情也是丝绸似的,柔软、漂亮,有光泽。 那是一张没被生活欺负过的脸。很难得的,身上也没有日常气,少被油盐酱醋浸过,因而就显得干净。这一点,孙月华都比她不得。孙月华当然是操心一一瞎操心也是操心,事事放不下,身上有烟火气,说穿了就是俗气。姑侄俩的差距是在这里。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田庄也笑。就觉得姑奶奶很可爱。那样无辜的腔调,她都未必说得出,那是没受过伤的腔调,清清白白的腔调,自然的腔调,未经风雨和世事的腔调。一直被爱、被呵护的腔调。时代的大风浪把所有人席卷而去,她却安然无恙。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命运明显偏袒姑奶奶,虽然未被命运顾及的那几位也未必有多伤心。尤其是外婆两姊妹,苦难被她们消化了,跑到身形、面容,神情反而显得很平静。未知这可叫认命,很达观。 引自 清浦(1980年—1989年) 因此,如果从良性角度来看待八九十年代之交的一些负面情绪也不难理解:改革遇上了困难,改革不是一帆风顺的。一个只听颂扬的社会是不健全的,一个能听到批评声,骂娘声的社会反倒是是可爱的、人性的。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害羞在中国普遍被视为一种美德,但是害羞对于当事人来说,是极痛苦的体验。简单说,就是别扭、紧张、不舒展。刻薄一点说,就是欠大方、小家子气。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写到这里,,我们不由得想到1966年,十九岁的田家明率队奔赴井冈山时,途经浙江省人民剧院,上台和观众大合唱的场景,那天他们唱了《国际歌》《在北京的金山上》《我为祖国献石油》;。二十四年后的1990年,崔健们在首都工人体育馆,和观众合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抱歉抱歉,这么说并不容易。我们作为田庄的同龄人,年轻时也不会承认;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已年过半百,这才意识到:人生没什么不同;耒知能否称作旧瓶装新酒。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田庄这一代的女青年,简直了,什么款式的都有,甚称百花齐放。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诸位,请不要小瞧你们的妈妈辈。今天大街上走着的中老年妇人,今天窝在沙发上看连续剧的那一堆腐肉…噢,天!她们年轻时极有可能是卓越之辈。哪怕资质平庸,年轻时长得不怎么样,只要有那么点“茶”味,就能把你们的父辈耍得团团转。没爱情时,她们享受青春;有爱情时,她们就把自己砸进去!请相信她们谈恋爱时的天真、单纯。1990年代在她们可说是“百花齐放”。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他一悲痛,田庄反而不悲痛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爷爷地下有知,一定会不高兴。他这一生最讨厌场面上的事。悲痛本来是亲人的专利,连筋带肉,是真的痛。外人一掺和进来,仪式是有了,场面也堂皇,但浓度反而稀释了,假模假式。那天的追悼会,田庄尽顾着走神了,打量各位来宾,端详他们悲戚的神情。她没落一滴眼泪。 引自 江城(1990年—1994年) 确实波澜壮阔。内中有很多珍贵的老照片,帝王将相、革命者、知识分子、小市民、红卫兵、个体户、打工妹他们站在各自的时代里,穿不同的衣裳,或坚定,或迷茫。有的风尘仆仆,也有的立于街头巷尾,倚着砖墙,旧时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脸上。 田庄一帧帧地看照片,心里挺动荡,又有一瞬间的温柔缱绻;她把自己放进去了,跟他们一样,都曾活过,可是某一刻也会被制成影像图片,将来可作历史资料。 就是说,百年中国史都在这些脸孔上,在他们的神情里。时间一年年地淌过,淌到1990年代,色彩鲜亮,也盛大,也宏阔,而她就置身其中,就是说,她在历史中,也可说,她在时间中。二十九岁了,怎能不心荡神驰?身外鸟雀啁啾,可是影像里的世界万籁俱寂,时间被封存了,生命像蜡像,唯有神情刻在脸上,鲜活如生。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王浪说:“彼此少做要求,不奢望,日子就好过。” 实在说,田庄很少奢求的,大迷糊么,不开窍,又最能独处。可是今晚不一样,闲得慌,突然茅塞顿开,原来自己是女的,需要人陪,想手拉手上街,说到高兴处,挥拳给他一下。后来她意识到,每当她做回小女人,她和王浪的相处就会出现问题,她若想压下问题,必得自己受憋。混沌的、不男不女的状态是她和王浪的最佳相处模式。 王浪才走,她就怅然若失;对着电脑愣了几分钟,决定今晚当他不存在,她自己一个人过新年,当即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阳台上的灯也打开,电视也打开。开始收拾房间,心里有气,擦地板时格外有力气,分明知道自己眼里含着泪水。委屈之至,觉得自己从来没被爱过,从来没有!从小到大,都是她爱别人,千辛万苦,各种心碎。全错了,她很少被人善待过。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五婶说:“都是想不到的荣华富贵,难得她也接住了。按说以她的脾性,就是一辈子待在李庄,穷得讨饭去,她也照过。 孙月华说:“就是!享不完的福,受不完的罪!”她就想到她妈,跟她婆婆颠了个儿了,这个翻天, 那个覆地,连带她也受拖累,这理她找谁说去!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中国人说,以史为鉴,这说的是记性;外国人说,人类绝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他们只会重复历史,这说的是忘性。未知哪个更有道理。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田庄甚至不愿女儿感激她,所谓“念亲恩”,她对父母是有的,但是对于女儿,她希望她忘了它。爱,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反过来她倒是挺感激女儿,整个改变了她,让她变得宽宏、包容,就像大地;让她坚强、勇敢、有主见和识见,智商情商都高了一层,整个人上了一个层次。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穷人的生活,田庄足足过了两年,累且劳苦,但活蹦乱跳。有时,她生怕穷日子很快就过完了,债务还清了,她可怎么办呢?一时茫然无措。只有一个法子,继续买房、欠债、当穷人。 但田庄的麻烦在于,她干什么都是一阵阵的,没常性。如今,买房的激情也类似买衣服,消失殆尽了。激情丧失了,总不能为买而买吧?就好比爱情丧失了,还要强作欢颜,何苦来?也装不来。 这时她就想,原来贪婪、欲望、名利心…都是好东西。它能拱得人魂牵梦绕、奔腾不止。啊,它是活着。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本意是为纪念她,再现一个平凡人的生之印迹:来龙去脉、前世今生,以及时代、光阴落在她身上的点滴。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多年来,我们有感于女人之间天生的芥蒂、疏离、恶意、嫉妒心、占有欲…无非一为名利,二为男人,但说到底,还是性格、价值观的不相容。所谓桥归桥、路归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这么着吧。爱谁谁去!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即,此篇虽因她而起,却不为她而写;通篇都是她,却未必全关她。我们不敢说自己参透了生死,,但至少可以写一篇生死之间的事。人之为人,不过几十年而已,古人讲白驹过隙,我们过了三四十才有体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重物坠地。 坠落是必然的,但坠落的过程却千差万别,没有哪片叶子的飘零是一样的。人生就其本质,无非生老病死、饮食男女,区别在于形态。由此我们想到,人生或许无关本质,而是形式。怎样活着,平凡或荣光,贫贱或富贵,苟且或挣扎,虽是个人际遇,也是人生选择,更是社会生活、时代变迁乃至千百年的文化落在我们身上的价值投射。 2005年的某一天,我们聊到了这一层,田庄跟小说家魏微说:“你将来可以写这个,一个人出生入死,中间几十年,他怎样去活,这是个问题。要写得很繁茂、很热闹,各种跌跌、绊绊、人来人往,各种伤心、摇摆、痛苦,末了一声叹息。每个人都不一样,但说到底,每个人又都大同小异。这才是人生啊。”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她闲来无聊,倒是写过自己,随笔性质,捋一捋从前的人和事,存在电脑里,并不打算发表,因为无关职业,只是爱好。这是她最好的文字,比专栏好,比论文好,字里行间有性格、有生命,是她曾活过的 自证。 本篇作为她活过的“旁证”,近年来,我们当作事业来做,比本职工作还卖力,虽说为了纪念亡友,实则也是另有寄托,正如田庄所言,人生大同小异,以一知万,万众归一。我们确乎为了写自己,把一个人从虚无中唤醒,以“旁证”作自证:我们曾活过、正在活。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本来,田庄也无所谓生日的,但那年,连女儿都想起她的生日来,她就觉得寒凉。后来也想开了,生日要么不过,要么跟朋友一起过。她对婚姻从来不奢望,这也是她跟王浪达成的默契,相识十几年了,他一直是两人关系的主导:好好相处,不要吵!她也一直告诫自己:没有爱情,不要乱想。他对你不错的,没有打你骂你,工资全上交,给你充分自由,深夜回家他也不发飙。除了不爱你,他什么都给了。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因之,虽然大环境规整了一一规整没问题,是人的问题。对于个体而言,毕竟小环境才是最贴身,像穿内衣,布质柔软的就觉舒服,布质粗粝的,就有憎恶之心,恨不得立马扔掉。绝对一点讲,大环境对普通人而言是不存在的。人,虽存活于天地间,实则是存活于屋里,要么是单位,要么是家;哪怕他走在天地间,具体也是走在街上、田野里。就好比外面春暖花开,但屋里阴冷,人一样觉得冷;外面暴风骤雨,但屋里能遮风挡雨,一家人围着小火炉,照样暖烘烘。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可是还是不一样,尤其对于田庄而言,三十八年来头一回被爱,年轻时可能也被爱过,但第一,她忘了;第二,反应没那么强烈。 反应才是最重要的,她爱的人也爱她,被爱多么好!周身沐浴在他的目光下,像月亮地里走路,晚上也会发着光。他的目光刚刚好,温绵有感情,不灼人,他在收着,怕她吃不消;有时还躲闪,跟她玩捉迷藏,啊,他那么害羞,那么着人迷。王浪从来不曾有过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自从十几年前头一回见面,两人相聊甚欢,他也不曾那样看过她,就是一女的,长得还行,处处看吧。他看她的时候,眼里从来没光,笑的时候也没光,就仅仅是笑。他从来不怕失去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他对她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因为这是个结婚对象,出于责任。啊,他从来没爱过她,他对她都不及他妈对她好。 引自 广州(1995年—2008年) 她很庆幸她家衰而不落,,或者说落而没坍,她爹妈太坚强了,韧性十足,如同生活本身。受过穷的人都不易折。家庭的盛衰更替也是常理,但坍塌却没那么容易,在于生活太广阔了,你就是跌到底了,它都会兜住你,更何况它没底。 引自 终 章 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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