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贞淑

勒妮 那时候，正是那时候，不管是牢里牢外，我都强烈感受到阿方斯的心就是我的心。上百份的上诉书被驳回之后，每一个夜晚，我守在拉科斯特城堡，在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的情况下，为丈夫的越狱绞尽脑汁。我只是独自开动脑筋，就像编象棋谱一样，先在心里描图，再把象牙棋子一一摆好，运用智慧，千方百计使白象牙闪现玛瑙般的红光。到这个时候，我才感到，我越来越贴近丈夫的那颗心。我很快就明白了：丈夫正在梦想下一次的犯罪，他一面试探着谋求罪恶的最大范围，企图将恶行推到极限，一面逐一制定细致周密的计划。肯定是这样的。没错，肯定如此。他瞒着所有人，独自考虑犯罪的计划，阿方斯成为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他不寄望于这种毫无前途的恋爱，他不是为了寻求爱情，只是为转移自己坚定不移的理想而悄悄寻找场所和时间。而且可以肯定，他的猎物转瞬之间就会从手中滑落。我所做的一切同他完全一样，我非常清楚，他越狱之后，我的名声也不光彩，我只得秘密地生活，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比寄望于那种毫无前途的恋爱更加空虚……我甚至不指望他的爱情。

孟特勒伊 躲避人世的人都有这样的考虑，一点也不奇怪。一旦越出正义和法网，不管是谁都只能变成孤家寡人。你父亲经常这么说。可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尝到这种滋味。

勒妮 那时候，我同他之间的关系是人力无法斩断的。那份感情比起被他拥抱、被他接吻时要强烈得多。

孟特勒伊 这么说，使得你们无法分开的就是爱情喽？可是我怎么都不能理解。一方一味干着千奇百怪的事情，一方一味陶醉于幻想之中，将一切赌出去，这能说是爱情？你想想，勒妮，你的这位良人、丈夫（讽刺地），我只在这里说，他不是人！

勒妮 哪怕他不是人，也是我的丈夫。

孟特勒伊 一旦对爱情失去自信，那就只有逃进贞淑的洞穴。

勒妮 不过，这贞淑正是妈妈教给我的。

孟特勒伊 啊，你说的贞淑，在我听起来就是淫乱，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洁白的语言，如果被用在阿方斯身上，就会变得漆黑，就像中国人制造的黑漆工艺品一般。

勒妮 要是这样，我的爱情……

孟特勒伊 这个词，听起来太淫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