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读书笔记】大饼，一个真敢画，一个真敢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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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到汉文帝刘恒与老弟淮南王刘长的恩怨情仇，这次聊聊刘恒的两个儿子，老大汉景帝刘启与老二梁孝王刘武的故事。
先交待一下，刘恒兄弟与他这俩儿子还不太一样：刘恒、刘长同父异母；而刘启、刘武则是同父同母，老妈都是窦太后。如果说刘长是主动砸场子，那么刘武更像是被动上钩，被老哥的空头支票忽悠瘸了。
一、画饼充饥，景帝权术高超。
历史材料1：【《资治通鉴》汉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年】冬十月，梁王来朝。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
我第一次读这段故事时，吓了一大跳：刘启当着太后和百官的面，竟然说“我死后皇位传给你”这样的胡话——“兄终弟及”是商朝的制度，都结束一千年了，这样的错误连我这种二百五都知道不能犯，怎么堂堂大汉的孝景皇帝喝点酒就开始撒酒疯了？
如果说刘恒算是两汉帝王中的“谦谦君子”，那刘启绝对算“阴狠派”。从他对待刘荣、郅都、周亚夫等人的做法看，刘启的政治手腕阴险狠辣，不像是喝点酒就满嘴跑火车的人。
后来二刷汉史，才发现：刘启哪里是说胡话？他这分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汉景帝刘启登基后面临的最困难、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诸侯王的不断做大与势在必行的削藩。
上期笔记聊过，汉文帝刘恒之所以一再纵容刘长，除了有“捧杀”的嫌疑，也希望能够拉拢刘长以牵制、稳住各地亲王。刘恒自己是诸侯王出身，贾谊也在《治安策》中论述了亲王势力壮大的危害并提出“推恩令”（早于主父偃）的对策，晁错也提议削藩，刘恒对诸侯王的隐患必然清楚。也许是认为削藩时机不成熟，就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将隐患留给儿子了。
于是刘启面对着这样的局面：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东方诸王势力恶性膨胀。特别是刘濞本人，是刘邦的侄子而不是儿子，血缘关系相对疏远，又和刘启有杀子之仇，文帝时期就有造反嫌疑。刘濞拥有铜矿山且领地临海，可以自行铸钱、制盐，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豢养军队；在封国内免税、保护外地逃犯以收买人心；儿子被刘启打死后怀恨在心，再也不去中央朝拜。经过40年的发展，刘濞早已尾大不掉，和中央分庭抗礼。
再看梁王刘武，和刘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血缘关系就比他人亲近。梁国所处的位置，从地图上看，刚好卡在吴、楚等东方诸侯国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这就很清楚了，刘启和他爹一样，想通过亲近的血缘关系笼络住老弟，将梁国这块战略要地抓在手里，制衡以刘濞为守的大小藩王，以防削藩时发生不可预知的变故。这可能是刘恒生前将刘武从淮阳王改封梁王的考虑之一——为刘启削藩留下后手。
刘启当着老妈的面“承诺”未来“将皇位传给弟弟”，等于画定一个圈子，圈里面是景帝刘启、梁王刘武、老妈窦太后三人——咱哥俩是一个妈生的，是一个圈子。老太太也不经意间送上“神助攻”：将反对“兄终弟及”的堂兄弟窦婴撤职，更把刘武哄得云里雾里。
刘启巧妙地利用一场酒局，悄无声息地利用老太太的母亲角色，将亲妈变成自己拉拢亲弟弟的“帮凶”。
这大饼，刘启是真敢画，也不可避免地留下后遗症：引发刘武觊觎皇位。
刘恒拉拢刘长失败，但刘启拉拢刘武却很成功。后来的历史发展果然证明，削藩引发七国之乱，梁国顶在了战线的最前沿，将吴楚联军死死拖在睢阳，为周亚夫切断联军补给线、平定叛乱立下大功。
二、迷失自我，梁王觊觎皇位。
历史材料2：【《资治通鉴》汉景帝中元二年，前148年】（梁）王又尝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为不可。梁王由此怨袁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谋，阴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余人。
梁王刘武不仅得到过皇帝大哥的“承诺”，还在七国之乱中立下大功，再加上窦太后又不时“提醒”刘启“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而太子刘荣被废后，一直没有立新太子，这一切的机缘巧合似乎使刘武从“虽知非至言”的清醒中被皇帝的大饼一步步引入到继承皇位的迷梦中。
刘武吃大饼吃飘了，按说你是亲王，也确实平叛有功，皇帝大哥宠着你，这时候要钱、要土地都好说。但是你提出“梁国到窦太后宫殿直通车”的要求，那就是得寸进尺了。所谓“直通车”，一旦皇帝答应，他就可以随时觐见窦太后，与老妈一起策划继承皇位的阴谋，再软磨硬泡倒逼皇帝答应。果真如此，那皇位继承人的选定大权岂不是要旁落到你梁王手中？这种几乎架空皇权的要求，不是一般过分，理所当然遭到袁盎等人反对。而刘武，竟然派刺客杀死袁盎等人。
我为何说刘武飘了？袁盎一直是“兄终弟及”的反对派，这里反对“直通车”，本质上就是反对刘武继承皇位。“直通车”本身就是架空皇权的企图，袁盎是在替谁反对？当然是替皇帝！反对兄终弟及、反对“直通车”这种话，刘启想说，但是不能说。一旦说了，就和之前的酒话矛盾，既打自己的脸，又打老妈窦太后的脸。既不能真把皇位传给弟弟，又不能让老妈难堪，怎么办？那就需要一个代言人，需要有人当“出头鸟”，替他说这些想说又不方便说的话，于是就有了袁盎的反对。可是你刘武，身为亲王，竟然把皇帝的“出头鸟”一枪打死了，这不就是变相“逼宫”吗——这皇位我要定了，谁反对谁就是下一个袁盎。从起初“虽知非至言”到真的相信自己能继承皇位，做梦做到这个地步，我说刘武“飘”，没毛病吧？
刘启为了对抗诸侯王势力，给刘武画了一张大饼，可是你刘武没个AC数，你哥敢画，你竟然真敢吃！
本以为你自己能够看清形势，从迷梦中醒来，结果你却禁不住忽悠，越睡越沉——既然你睡不醒，那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把你唤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