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页
当我走出我的孤独,初次行经此桥:我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终于说:‘这是一只耳朵!一只和人一样大的耳朵!'我更加细致地看去,真的,耳朵下面尚有活物,它瘦小、贫乏而微弱,殊为可怜。真的,这只巨大的耳朵位于一根细弱的茎梗——这支茎梗就是一个人!谁的眼睛戴上眼镜,谁就能辨识出一张嫉妒的小脸;还有一个臃肿的小灵魂在茎梗摇晃。民众却对我说,这只大耳不仅是个人,更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天才。但是,当民众谈论伟大的人时,我从不相信他们——我向来相信的是,这是一个颠转的残疾人,一切都太稀少,却过多地拥有一样东西。” 当扎拉图斯特拉对驼背以及驼背为之代言的人如此言说,他转身甚为恼怒地面向他的门徒们,并且说: 真的,我的朋友们,我在人类之中漫游,如同在人的碎片与肢体之中行走! 引自 论拯救271 读尼采的书,往往会被那些极富文采、锋芒毕露的句子抓住,读得激动不已,而忽略了尼采诗意语言下真正要表达的思想。此前几次读,都被最后一句震撼,但仅仅停留在激动的情绪里,没有真正理解尼采。重点其实在前面:那个长着一只巨大耳朵的渺小的人,这种人才是尼采批判的对象。现代社会的所谓“伟大的人”都是这种人,他“一切都太稀少,却过多地拥有一样东西”,他有一只巨大的耳朵,于是一切微小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由于有这只巨大的耳朵而拥有巨量的知识(现在一个小学生拥有的科学知识都比伽利略、亚里士多德多很多),可是他丧失了创造力。于是现代“最伟大的人”也不过是残肢和碎片,现代最伟大的人也只能拾人牙慧,扎进故纸堆里,为前人的伟大思想做注解。
现代中国则堕落得更厉害,“最伟大的人”不但丧失了创造力,还变得功利、世故、虚伪。研究《史记》的学者没有先秦人的精神气质,研究老庄的学者丝毫不洒脱,一切都变得市侩,学术文章背后都是勾心斗角、功名利禄。
想起来陈丹青在一次采访中说,他以前年轻的时候拼命学知识,认为知识越多越好。后来发现,不需要许多知识,甚至知道得越少越好。搞艺术创作最可贵的是那种“可贵的无知”。拥有这“可贵的无知”的人,也许就是尼采眼中的完整的人吧。
102人阅读
说明 · · · · · ·
表示其中内容是对原文的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