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

熱褲搭厚底鞋，顯得太邋遢了，於是你換上了那雙黃色踝靴。你往手拿包裏裝了香煙、粉餅、罐裝凡士林。包軟塌塌的，所以你又往裏塞滿了紙巾。這包是你在藥店買了一瓶查理香水的贈品。現在他們不讓你進那間藥店了，因為店主克勞福德先生加入了民主統一黨。最後再照一眼鏡子。上衣的蕾絲花邊下擺和褲腰中間還有一點縫隙。肚子那裏空空的，你喜歡；膚色蒼白，你不喜歡。你下了樓，把頭探進客廳。電視上放著「海濱特輯」，肖迪瓦迪樂隊正在表演，他們的外套跟你的褲子色調一樣。回見啦，你說。你母親緊了緊羊毛衫的開襟，權作回應。你沿著車道走出去。幾個小的在河邊，不知道是在修堤壩還是拆堤壩，她們的尖叫聲穿過田野朝你撲面而來。
你閉上雙眼，想著那個剪影男，他被框在門口的樣子。姑娘們的那張桌子是空的。沒有眨眨，沒有薩迪，沒有那個來自奧赫納克洛伊、叫作馬倫的男生；只有你，坐在吧台凳上，雙腿交纏，指尖夾著一支絲卡煙，看著他。你任他一直站在門口，一直站到你忍不了了，才讓他穿過酒館，走向你。
最後的十英里，你一言不發。在下客點，他張開手指，平放在方向盤上，又握成拳頭，再平展開。你檢查了機票，收拾好東西，準備跟他開一兩句玩笑。但轉身看到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濕漉漉的窗外，電石燈閃爍著一團團橙色的微光。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你伸過一隻手去，用指側撫過他太陽穴處的凹陷、寬大的顴骨、下頜的線條。你下了車，克制住自己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