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极限》
◆ 情色资本
>> 从某种意义上讲,女性的商品价值是被强行赋予,再被强行剥夺,拥有与否也无关本人意愿。
>> 不愿被称为受害者的心态叫“恐弱”。
>> 你也许是认为,学术论文必须持旁观者的立场。
>> 在资本的所有者对资本没有控制权的状态下称其为“资本”显然是错误的。
>> 在性市场上,仍然有巨大的经济资本在起作用,女性只不过是“情色商品”罢了。
>> 这些无聊的行为之所以能带来美妙的体验,正是多亏了“父母的禁止”。“禁止”的魔法一旦失效,无聊的事情就会变回了无生趣的无聊模样。
>> 个人的可行能力不仅取决于拥有的资源多寡,也与能力集的大小(选项的多少)有关。
>> 任何试图用金钱、权力或暴力摆布女人的男人,都是不折不扣的“阴沟”。
>> 自称受害者并不是软弱的表现,反而是强大的证明。
>> 社会学领域有一个两难的问题:结构还是主体?主体作为个体越是坚持“自我决定”,结构就越能被免责。
>> 人人都有极限,但在达到极限之前,你无法品尝到它的滋味。
>> 如果孩子对父母的渴求是一道终极的二选一——“爱还是理解”,曾经的我定会回答:“妈妈,我想要的是理解而不是爱。”
>> 自由是一种令人眩晕的失重状态。
◆ 母女
>> 她嘴上否定一切歧视,但我感觉她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歧视情结
>> 母亲还说,我可能是“在成长过程中太过顺利地得到了父母的爱与理解,所以想考验它有多么坚若磐石”。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想通过做他们最讨厌、最不可能理解的事情来摸清父母的爱和理解的极限。
>> 你母亲的人生态度一定对你的选择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无论好坏。如果她不是这样一个人,你也许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与此同时,我也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幸运,因为我没有一个如此智慧而强大的母亲,不至于受到如此深远的影响。不过细细想来,我那位对女儿缺乏理解的母亲留下的“遗产”,便是我不结婚生子的选择。如此看来,母亲的影响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左右了我的人生。
你的母亲“从不放弃在言语上与人达成理解”,而且你们母女“长期通过书信对话”,这着实教人羡慕,也非常罕见。
>> 孩子无法选择父母。什么样的父母对于被迫成为其子女的孩子来说都是“扰人的麻烦”。
>> 我通过不生孩子避免了沦为别人眼中的“麻烦”,不过我有时也觉得,这是因为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自我主义(说成“生命力”也行),无法强行将别人的人生卷进我的领域。
>> 女性从小暴露在男性评价的视线中,但男人评价的并非女性的智慧,而是更简单易懂的外表。
>> 这种“我跟寻常的家庭主妇不一样”“我跟普通的女性学者不一样”的意识其实建立在厌女症之上。因为这种态度拒绝与那些只能成为“家庭主妇”的女性和刻苦成为学者的女性共情,也拒绝理解她们走过的人生路。
>> 没有什么比“自我决定”更能满足精英女性的强烈自负,也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让精英女性远离女性主义。
>> 贬低(对男性不利的)女性经历、为自己免责是男性的惯用套路。他们巴不得有女性将其内化。
>> 正视自己的伤痛吧。痛了就喊痛。人的尊严就从这里开始。要对自己诚实,不要欺骗自己。一个人若是不能相信和尊重自己的经历和感觉,又怎么可能相信和尊重别人的经历和感觉呢?(所以我才在上一封信里写道:自称受害者不是软弱的表现,反而是强大的证明。)
>> 解离,在心理学上指人在记忆、自我意识或认知功能上的崩解,可让意识与身体或当下的体验分离。
◆ 恋爱与性
>> 我是在不同的语境分别学到恋爱与性:恋爱是虚构的概念,性则表现为在我眼前射精后走人的大叔。但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两者之所以在割裂的状态下各自发展,是不是因为我对性过于绝望,所以把对恋爱的幻想困在了虚构的世界里。
>> 由于缺乏结婚生子这种明确而连贯的目标,我至今都无法领会在夜世界之外与男人交往有多大意义。即便找了一个近似恋人的人,把他当作出门约会或偶尔发泄性欲的对象,我也无法将他的感情与性欲和那些醉心于原味店与AV、活在自己谱写的故事中的男人区分开来。
>> 由于缺乏结婚生子这种明确而连贯的目标,我至今都无法领会在夜世界之外与男人交往有多大意义。即便找了一个近似恋人的人,把他当作出门约会或偶尔发泄性欲的对象,我也无法将他的感情与性欲和那些醉心于原味店与AV、活在自己谱写的故事中的男人区分开来。
>> 也许是因为我接连不断地把身体扔进阴沟,就连“这具身体属于我”的意识都变得模糊了。
>> 当男人表现出爱恋与性欲时,我就会下意识地回到原味店的印象,顿时扫兴。
>> 我不需要采取反对婚姻制度的立场,就走上了不想与男人这种生物共享人生的道路。看到那些男人在家庭之外发泄性欲的嘴脸时,我也感受到徒有形式的婚姻是多么没有意义。
>> 我也感到有必要走出“终将毫无结果”的犬儒主义,却又觉得摆脱对男性的绝望格外艰难。
>> 我也感到有必要走出“终将毫无结果”的犬儒主义,却又觉得摆脱对男性的绝望格外艰难。
>> 恋爱是自我的斗争。我要成为“女人”,就需要“男人”作为恋爱游戏的对手。
>> 这种自虐与自尊正是女性的阿喀琉斯之踵,是这一行的男性多年来一直在利用的东西。
>> 即使性变得自由,爱失去了专属性,广大男女(尤其是女性)的心似乎仍被“命运的纽带”牢牢牵绊在一起。话虽如此,萨特与众多女性的关系仍令波伏瓦受尽嫉妒的折磨。
>> 我们正是因为事先通过媒体学习过性和爱是什么,才能为实际的体验命名。
>> 没有事前了解的概念,就不能为经验命名。
>> 性高潮被称为ecstasy。拉丁语是ecstasis,意为突破稳定状态,可以翻译成“忘我”“入迷”或“陶醉”。性有顶点是上天的恩赐。因为这意味着它有终点。有人把性高潮比作“小死亡”。
>> 没有“可以把自己交给对方”的绝对安全感,就不可能在别人体内迎来小死亡。只有确信自己一定能复活,人才能容许自己小死亡一场。
性是死亡和重生的仪式,它把我们带回到“生”,而非“死”。
吊唁之日,情欲最盛
——千鹤子
>> 人只有主动感受才能品尝到愉悦。
>> 恋爱会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欲望、嫉妒、控制欲、利己心、宽容和超脱。
>> 恋爱绝不是死死捍卫自我界限的游戏,而是通过狠狠品味与自己不同的他人的反应,同时了解自己和他人的过程。
>> “所谓成熟,就是提高他人在你心中的吃水线。”正是通过这种“殊死搏斗”,我才能对他人更加宽容。
>> 我曾怀疑许多结婚生子的女性是否真的是异性恋。(除去经济上的依赖)她们在心理上对丈夫几乎毫无依赖,而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具有性属性。她们应对方的要求发生性关系,按照习俗和规范结婚生子、成为母亲,但我不知道她们是否曾为了成为女人而迫切地需要男人。我甚至觉得,男人需要女人来成为男人,可许多女人似乎并不像他们那样需要男人。
>> 我曾怀疑许多结婚生子的女性是否真的是异性恋。(除去经济上的依赖)她们在心理上对丈夫几乎毫无依赖,而且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具有性属性。她们应对方的要求发生性关系,按照习俗和规范结婚生子、成为母亲,但我不知道她们是否曾为了成为女人而迫切地需要男人。我甚至觉得,男人需要女人来成为男人,可许多女人似乎并不像他们那样需要男人。
>> 性的光谱涵盖了暴力到交欢的种种层次,爱的光谱也涵盖了控制到自我牺牲的种种层次。
>> 单身并不意味着没有性属性,而性属性也不以“成对”为条件。对于这个问题,所谓性少数群体的态度要比异性恋者认真得多。
>> 单身并不意味着没有性属性,而性属性也不以“成对”为条件。对于这个问题,所谓性少数群体的态度要比异性恋者认真得多。
>> 吉本隆明留下了一个哀伤的概念“生理迫使的成熟”。即使一个人实际上没有成熟,年龄和衰老也会强迫他对很多事死心,即变得达观。
>> 能使你充盈、教你认识自己的,是“爱”而非“被爱”,是“欲想”而非“被欲想”。
>> 没有性和爱,人也活得下去,但“有”比“没有”确实更能丰富人生的经历。
>> 在日语中,“想活”(生きたい)与“想要高潮”(いきたい)发音相同。
◆ 婚姻
>> 我也觉得,卖娼、拍片就是趁着单身和年轻,预支通过婚姻获得的男人的经济庇护。
>> 我有时也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不认真面对恋爱,是因为担心只能成为性对象,而无法成为恋爱的对象。
>> 我对婚姻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反而好奇男男女女缔结婚姻这一神奇契约的(费解)心态,以及这种契约关系丝毫不见衰落、持续至今的事实。
>> 日本男人在社会上总是靠资历说话,在评估女人的价值时却是“反论资排辈”
>> 我对婚姻的定义:
所谓婚姻,就是将自己身体的性使用权交给特定且唯一的异性,为其终生专属的契约。
>> 井久子导演的纪录片《你在畏惧什么:亲历女性主义的女人们》(2014年制作)
>> 如果你不结婚,自然就没有婚外恋,所以只要别做遵守不了的承诺就能解决问题。
>> 恋爱可以教会我们“人无法拥有他人,也无法被他人拥有”。
>> 我无法忍受将性和爱置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之下,与拥有和被拥有的关系挂钩。
>> 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心甘情愿与之构筑稳定的关系,愿意让对方参与自己的人生,也愿意卷入对方的人生……人活一辈子,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所以我会告诉他们“恭喜你遇到了足够好的人,你很幸运”。
>> 婚姻之外的互助选项实在太少了”。
>> 只要婚姻还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习俗,结了婚的人就不需要回答“为什么结婚”,唯有置身于婚姻之外的人会被反复问及“为什么不结婚”。在我看来,结婚才需要痛下决心,不结婚只是拖延做决定的结果罢了。所以,问那些做出决定的人为什么结婚,似乎才是理所当然。
>> 婚姻不仅仅是浪漫爱意识形态的终点,也是家庭的开端。对家庭的渴望足以成为步入婚姻的动机。
>> 无论人们怎么颂扬社会资本中松散的关系网络,你都找不到比血缘更强大的社会资本。
>> 法律婚姻当然不是组建家庭的必备条件,但孩子必不可少。
>> 迄今为止,家庭一直是无法替代的社会再生产制度,把无法再生产的单位称为“家庭”不过是一种隐喻。
>> 没有什么关系比亲子更加命中注定、无法选择。
>> 在我看来,家庭二字之所以富有魔力,只可能是因为人们渴望这种无法选择的命中注定。
>> 有利于自己的时候才是“家人”,风向不对就一刀两断……这种功利性的关系不能被称为家庭,所以人们从没有舍弃家庭这个词。
>> 我们无法选择是否出生,但可以在长大之后选择要不要组建家庭。我不认为结婚与否是个大问题。更能改写人生的决定是,要不要通过生育来选择“家庭”这一无法选择的纽带。
◆ 认可欲求
>> 浪漫爱意识形态
>> 他认为性障碍(性冷淡)的原因“不在于不了解正确的方法或技巧,而在于情感上的压抑使得他们无法爱人”,“对异性的恐惧或憎恨”阻碍了这些人“沉浸其中”(并因此高潮)
>> 有些书专门面向与伴侣做爱时无法达到高潮的女性,介绍了各种性技巧和阴道保健操,但我的建议很简单:与其折腾这些,不如干脆换个人?……可正因为她们换不了,才会有无止尽的烦恼吧(笑)。
>> “独处的能力是爱的能力的前提条件。”
>> 没有成为母亲的我一直以来对那些成为母亲的女性的赠言——“不做一个幸福的母亲,就不可能实现幸福的育儿。”
>> 失去双亲时,我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单纯因我的存在而喜悦的人。
>> 权力内化的结果是让行为看似是自发的,而非强迫。
>> “性对女性来说是经济行为”的社会建立在压倒性的性别不对称上。这样的社会,叫父权制社会。
>> 交易性行为对男人来说是“性行为”,对女人来说是“经济行为”,双方交换的东西并不对等。这种不对称交换得以成立的条件是,包括经济资源、权力、特权、认可在内的所有资源都(不平均地)分配给了男性群体。
>> 社会认可最明显的标准莫过于金钱。但听说男性自我效能感(通俗地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意识)的首要指标是挣钱能力时,我被他们的单纯惊得说不出话来。女性的首要指标大概是婚姻吧,身处同性友爱社会中的女人会抢夺所谓的指定席位,而这个“正妻地位”极难放弃的原因恐怕不只是经济上的依赖,更多是害怕失去这种社会认可。这也就解释了“男人愿意为自己花多少钱”为什么会成为衡量认可的指标。
>> 别靠男人给的认可活下去。
>> 女性主义一直主张的就是“我不需要男人的认可也能做好我自己”,我的价值由我创造。
>> 认可欲求是一种被动的欲求,即“想要被认可”和“想要被爱”。而弗洛姆明确指出,爱是一种积极主动的行为。而积极主动的行为正是自主的标志。如此想来,世间最有意义的行为不正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吗?这种行为的回报不来自他人,而来自我们自己。
◆ 能力
>> 也许我是想尝试得到或控制这份爱,以便探索它是否真的无法得到或控制,又以幼稚拙劣的手段尝试“失去它”,以便试探我能否真的失去它。
>> 套用弗洛姆对爱的定义,除非放弃对“被爱”的执着,积累“爱”的经验,否则当上东大毕业的律师也没用,因为只要得不到男人的认可,就仍然觉得不圆满。
>> 作为一个本就不爱凑热闹的人,我更喜欢新冠疏散生活的静谧和鲜有变化的日常
>> 近代之前的人也只知道自己所在的狭小世界,他们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照着父母的方式生活,年复一年地重复同样的事情,直到人生的终结。仅有的慰藉,便是四季的流转变化。刚来山间躲避疫情时,望出去还是一片早春风光。眼看着树木披上新绿,又变成夏日的浓绿,如今树叶又渐渐被秋色染红。等冬天到来,我的新冠生活便凑齐了一年四季。真没想到疫情会持续这么久,此刻我甚至不确定,当春天再次来临时,它能否告一段落。好在令人欣慰的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四季的流转都不会停歇……
>> 我的人生是从后往前数更快一些,而等待着你的未来却比过去长久得多。
>> 长久以来,女儿反叛父母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性越轨”,因为这是父母双方都最为厌恶的事情。你为了考验“有条件的母爱”,为了看看做到哪一步会突破底线,“以幼稚拙劣的手段尝试‘失去它’,以便试探能否真的失去它”,这其实并不罕见。可如果你是儿子……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也许你就无法背叛母亲了。
>> 要想达成亲子之间的和解,关键是双方都得长命百岁。
>> 人生已经不能从头来过,空余遗憾和反省。
>> 人生已经不能从头来过,空余遗憾和反省。
>> 仿佛撬开了不愿回忆的过去、堆积已久的课题与封存多年的问题,开始反思身处其中时看不到的种种
>> 在明治以来的文学作品中,“肉欲”(好可怕的词啊)对男人来说是“精神被身体打败的地方”,但对女性来说也许更像是“身体屈服于精神的地方”。
>> 为什么不敢?因为女性不习惯被拒绝。男性也会在遭到拒绝时受伤,但他们可以积累经验,训练自己避免或减少伤害。被拒绝并不意味着你的存在被全盘否定,说一句“哦,这样啊”就行了。
>> 秉持“爱与性合一”的浪漫爱意识形态
>> 使身体屈从于某种观念的极致就是自杀,自杀就是对自己身体的极致虐待。特攻队士兵的死,显然也是对身体的虐待。对顶级运动员的赞叹固然是惊叹和佩服他们能将身体完全置于自身意志的控制之下,但运动员肯定也很清楚这种控制的局限性。
>> 身体是我们的第一个他者
>> 变老”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会突然成为残障者。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感觉到精神和身体都是易碎品。不小心轻放,身心都会破碎。
◆ 工作
>> 我自己认为,正因为我蔑视男性的“肉欲”,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尽管这么想也许是对男性群体的冒犯。身为女人,虽然我不太能理解男人的本性,但我已经习惯放弃改变男人难移的秉性,转而与之共存
>> 无名的年轻人一旦意识到有人需要自己,便会心生欢喜。要是自己的作品引起了别人关注或得到赞赏,他们就会得意忘形。
>> 脚踏实地,积淀出不受时代和潮流影响的东西
>> 如果我不适合做研究,那就让研究来迎合我吧。
>> 我可以亲眼见证年轻人和不那么年轻的人的成长,仿佛竹笋褪下一层又一层的皮
>> 每每看到因疫情失去工作的非正式员工或自雇人士,我就不由得感叹他们的处境着实艰难,好似赤手空拳立于荒野之中
◆ 独立
>> 偶尔想呼吸一下夜世界令人怀念的空气
>> 夜世界特有的畅快感,即“自己能卖出价钱”的感觉也随之迅速褪色,只留下触目惊心的现实。
>> 但我毕竟曾被那个世界的强烈魅力深深吸引,所以至今仍会作为顾客或单纯的朋友和路人进进出出,也仍想把握并言说它那充满魅力、可怖又肮脏的轮廓。
>> 女儿最大的叛逆,就是狠狠糟蹋父母无比珍视的自己。但反过来说,女儿越是下得了手,就说明她越相信父母的爱呀。
>> 照理说,死亡的顺序就是出生的顺序,若是颠倒了,在佛教里称“逆缘”。
>> 作为一名社会学家,我见证了家庭在这些年的变迁,痛感它变得脆弱、渺小而易碎。想必孩子们正在竭尽全力阻止家庭分崩离析,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堵住裂缝。
>> 英雄是能够化命运为选择的人
>> “无论能不能赚到钱都会做”的是天职
>> 天职就是别人不下命令,你也愿意主动去做的课题。
>> 作者的衰颓始于低估读者的那一刻。
◆ 团结
>> 年轻人特有的憧憬苦难和黑暗的心态
>> 尽管友谊如此宝贵,但大家下意识总觉得与异性的一对一组合似乎更加无所不能。
>> “女性友谊比男性友谊更容易因婚姻变质”
>> 如果社会能够纠正家庭内部事务的分担比例,减轻养育子女的压力,女性就更容易通过相互扶持来缓解孤独感。
>> 人生路上有人相伴,这也许是幸运的,也可能是不幸的。不过到头来终究是“孤身一人”。
>> 没有人会特意给天经地义的事情命名
>> 接着,我亲眼见证了三岁神话的草草破灭。职业女性休完一年产假后重返工作岗位,呼吁政府解决待机儿童[1]问题,而媒体和论客都没有高举三岁神话的旗帜谴责她们。90年代开始的经济萧条导致男性工资迟迟没有上涨,为了维持生计,妻子也必须外出工作。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谁都不会指责在孩子满一岁后重返岗位的职场妈妈。不仅如此,出生率下降(少子化)致使劳动力日趋紧张,政府和企业都希望“女性也能出来工作”,认为“没有理由不雇用女性劳动力”。我不由得感叹:搞什么嘛,原来现实情况一变,三岁神话就轰然崩塌了啊,对母亲的要求也太会见风使舵了。
>> 一旦有了孩子,孩子和家庭就会成为人生中的头等大事,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两件事将占据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占据女性的脑海。我是不明白为什么当了父亲的男人不会变成这样。
>> 原来这就是长寿的痛苦之一啊。眼看着知己先后离去,我的一部分也随着和她们共度的经历一起消失在了另一个世界……自己就这样被削了一刀又一刀,这种体验就是长寿的痛苦吧。
>> 不过无论如何,最后都是孤身一人。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 此去向何处,归路何其长。
◆ 女性主义
>> 一个人沉浸在快乐的非日常状态,尤其是感觉不到问题存在时,是不需要思想的,这在某种角度来看也很自然,但热闹过后,人生还要继续,热闹与热闹之间也许还夹着痛苦的日常。
>> 女性主义是热火朝天的言论竞技场。没有异端审判,也没有除名。
铃木凉美女士:
一眨眼,我们的通信都进行到第十轮了。这次终于聊到了“女性主义”。
你之前说过,你的观点建立在“对男人的绝望和死心”上,觉得“对他们抱有任何期望都是白搭”,而且“男人的不负责任是理所当然”。
>> 那些所谓英雄人物的公众形象和家人对他们的评价有着惊人的落差。
>> “卡桑德拉综合征”吗?据说它专指丈夫有心理发育障碍的女性所面临的苦难。
>> 男人又不是没有学习能力,但妻子对丈夫的期望值太低,于是不得不独自扛起一切,这样的情况不仅限于卡桑德拉综合征的患者。
>> 人的好与坏取决于关系。恶意会牵出恶意,善意则会得到善意的回报。权力会滋生揣摩上意与阿谀奉承,无助会催生出傲慢和自大。
>> 也许大家都有狡猾卑劣的一面,若想让自己心中的美好成长壮大,远离计较得失的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 女性自身也将这种布满厌女情结的男性凝视内化了
>> 对女性“分而治之”是厌女症古往今来的老一套。
>> 要知道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我对××抱有厌恶感,所以才觉得它有意思”也是完全可能的。
>> 追求“正确”的人往往不能容忍其他半点“不正确”的事物。人类的历史充斥着异端审判与猎巫。
>> 女性主义是一个自我申报的概念。
>> 可局外人还是不停地让我们站队,问“你是女权还是反女权”。多荒唐啊。干脆撂下一句话,“我就是我”,随他们去吧
>> 后来者永远都有站上前人肩膀的特权。岂有不用之理?不用就太浪费了……发出如此感慨的我也正是在挑战前人的同时形成自我,并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正被逐渐嵌入历史。
>> 卡桑德拉被阿波罗赐予预言能力,但因抗拒阿波罗而被诅咒预言无人相信。女性主义理论借助这一神话形象,说明女性的声音不受重视。卡桑德拉综合征的重要特点便是,当事人的痛苦经历不被人相信
◆ 自由
>> 会愤怒、会抗议,但不死心、不嘲笑。
>> 也许我们可以将这种现象简单归纳为“变得世故”或“认清现实”,但这样可能会让人从根本上丢弃对他人的尊重。
>> 上高中时,我爱看川端康成和志贺直哉,还有三岛由纪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些书里的男人是那样自私、病态、愚蠢和不可救药,相较之下,原味店的顾客都显得可爱了。那时我甚至认为,爱上这份愚蠢是与世界对峙的唯一方法。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我小小年纪便容易绝望,或者说习惯先接受愚蠢的一面。
>> 上高中时,我爱看川端康成和志贺直哉,还有三岛由纪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些书里的男人是那样自私、病态、愚蠢和不可救药,相较之下,原味店的顾客都显得可爱了。那时我甚至认为,爱上这份愚蠢是与世界对峙的唯一方法。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我小小年纪便容易绝望,或者说习惯先接受愚蠢的一面。
>> 而一旦认定男人是不会改的,女性主义言论也许就会变得干巴巴、空洞无力。
>> 人性中的卑劣和嗜虐永远都不可能消除。
>> 众所周知,森先生多年来经常发表不合时宜的问题言论,比如“日本是神的国度”等。这次的言论也丝毫不令人惊讶,大家都觉得“他会说这种话再正常不过了”“他果然又口无遮拦了”。被迫辞职后,他还马不停蹄地多方打点,好把自己定的人选送上那个位置,行事风格一如既往,足见他完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抱着那样的信念活到了八十三岁,事到如今要改恐怕也难。但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可能没有意识到社会对性别歧视的容忍度在过去几十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然就是周围人为他营造了一个意识不到也无妨的环境。
>> 人性中的卑劣与嗜虐、优越感与嫉妒心恐怕永远都不可能被消除。
>> 以掏心挖肺的诚实写就的作品,就是出色的文学作品。
>> 现实和表达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有时候,正因为人们在表达中做出了犯罪、杀人、虐待之类的事情,才不至于在现实中这么做。
>> 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女性主义者中少有的“表达自由派”。因为我认为想象力是无法管控的。
>> 我反对的是法律限制、政治干预等来自公权的压制。
◆ 男人
>> 今年我将迎来三十八岁生日。我认为自己作为作家和人都还很年轻,但和学生时代相比(那时的我可以吸收一切,见谁都咬),对事物的看法确实有些固化。对自身的性格与情绪也有了某种定论,看新闻时也有了某种既定的立场和感受,意外的惊讶和新鲜感明显减少,不太会有“原来我会对这种事情生气啊”“原来我会被这样的话伤害啊”的新发现。对社会、掌权者和男性的期望和理想已经降得很低,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产生新的伤口,这恐怕也是我变得拎得清的原因之一。
>> 社会变革变的不是真心话,而是原则和场面话。
>> 直到今天,我内心仍有一半认为,男人即便遭到抗议,也只会换一种更难发现的巧妙方法而已,他们的欲望本身并没有改变。
>> 想用钱摆布女人的男人永远不会变少,那就以青春为武器,把他们的钱统统卷走
>> 自由主义的自我负责理论有一个前提:个人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是可以自由进行自我决定的主体。但这是一个神话(毫无根据的幻想)。承认自己是“结构”暴力的受害者绝非溃败(不过是直视现实,没有自欺欺人罢了),若你基于“主体”的选择,调动手头的所有资源(无论资源多么有限),想办法生存下去,那就值得称赞。
>> “承认伤害并非屈服,而是抵抗。”那不是软弱的表现,而是坚忍的证明。
>> 援助“慰安妇”的女性运动之所以不断壮大,正是因为那些不用成为“慰安妇”的女性产生了伴有疼痛的共鸣,觉得“遭遇不公的也可能是我”。
>> 女性运动让那些不是直接受害者的女性也参与进来,带头解决女性面临的困境。因为我们感觉到,其他女性的过去也许就是自己的明天。
>> 最有资格对性骚扰者感到愤怒的就是不会性骚扰的男人,可他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包庇败类,而不是痛骂?
>> 最有资格对性骚扰者感到愤怒的就是不会性骚扰的男人,可他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包庇败类,而不是痛骂?
>> 如果没有与女性运动相匹敌的男性运动,原因只可能有两个。要么是男性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危害性,要么就是他们从中受益。
>> 女人一直被置于“只能通过男人追求自身利益”的结构下,所以她们的生存策略要么是勾引男人,不然就是利用男人。
>> 人都是天生的利己主义者,最看重自己,无关性别。
>> 其实活着就是孤独地面对自身的利己主义。只有建立起彼此自我对等的纠葛,男女之间才能有正经的恋爱。
>> 世人没有心思记住他人过往的每一个细节。
>> “你现在是谁”比“你过去是谁”重要得多。
>> 到了四十岁上下,人生的太阳便会渐渐西斜。届时你会痛感人生有限。给人生中重要的事情排一排优先级,千万别颠倒了主次。
>> 一个大人倾其一生与你面对面,这也是无比珍贵的馈赠
>> 我在四十岁出头的时候失去了母亲,只能捧着堆积在我们之间的课题,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戛然而止,让我深陷无法挽回的情绪之中。
>> 在驻日美军基地提供性服务的日本女性。之所以叫“潘潘”,有说法称是模仿深夜“慰安所”的敲门声,也有说法认为来自美国大兵召妓时的拍手声。
◆ 代后记
>> 你肯定也无法想象自己到我这个年纪之前会走过怎样的岁月
>> 这个行业中存在一种不对称,出售性的女人暴露在好奇的视线之下,购买性的男人却从不被质疑。
>> 你十有八九能比我活得久(可千万别走在我前头呀,这事得按顺序来),你会看到多少我无缘得见的景象呢?……尽管我不相信存在阴间,却想在那个时节回到阳间瞧上几眼。
要是可以每隔几年与你探讨各自的衰老与成长就好了。
在那之前,请务必珍重。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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