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历史唯物主义

        所以，我们认为，不是人们的意识的形式决定他们的社会存在，而是相反，他们的存在决定他们的意识（马克思语），这一论点是无可争辩的。但是，这些意识形式既然决定于生活条件，也就构成了历史的一部分。历史——这不仅是社会的经济解剖，而且是蒙住和遮盖这种解剖的种种现象，包括它在幻想中的种种反映的总和。或者换言之，没有一个历史事实不是依赖于作为基础的经济结构的种种条件而产生的；同时，也没有一个历史事件不是以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为先导的、由它相伴随和由它所跟随的，而不论这种意识是以迷信或经验为基础，是以直接感受或反射为基础，是充分发展的或不彻底的，是心血来潮的或自我控制的，是幻想的或纯理论的。
        归根到底，自动论象唯意志论一样，无疑都是完全荒谬的。凡是生产资料发展到一定水平的地方，凡是人为的环境具有一定稳定性的地方，凡是社会差别和由此而产生的矛盾为多少巩固的或不巩固的国家组织创造了必要性，可能性和条件的地方，必定和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预先的打算、政治方案、活动计划、法的体系，然后出现一般的和抽象的原则。在这些派生的、复杂的、以及我可以称作第二性的现象和过程当中，又产生出科学、艺术、哲学、教育和书本的历史。对那些现象本身，唯理论的拥护者和不了解它的真正基础的唯心主义者过去和直到现在一直给予它一个特殊的名称，叫作文明。因为实际上过去和现在有一些人，特别是职业学者，无论是世俗的还是神职的人员，都发现在有反映的、第二性的文明成果的小圈子里过精神生活的可能性；因此，他们过去和现在都能够使其余的一切服从于他们在这类状态中得出的主观看法。一切种类的唯心主义的根源和原因就在这里。我们的学说坚决克服了一切唯心主义教条的观点。在预先经过考虑的计划、政治方案、科学、法的体系等等可以成为解释历史的手段和工具之前，它们本身就需要说明，因为它们是一定的条件和情况的产物。但是，这并不是说，它们不过是一种外观、肥皂泡。如果说事物产生于其他事物并由其他事物构成，那么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它们实际并不存在。许多世纪以来，它们曾经被不科学的意识，甚至被还处于形成过程中的科学意识看成是唯一真正存在的事物，这是不足为奇的。
        进步过去总是，而且直到现在仍然是局部的和片面的。与进步有关的少数人硬说，这是人类的进步，而进化论的傲慢的拥护者把进步说成是人类本性的发展。整个这种局部的进步，到目前为止是在一些人压迫另一些人的条件下实现的，是以对抗为基础的，因此，经济矛盾造成一切社会矛盾，少数人的相对自由造成多数人受奴役，而法律成为不公正的捍卫者。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察进步，并对它得出明确的概念，那么进步在我们看来就是人们遭受的一切灾难和整个物质不平等的道德的和理性的综合。
        所以人们有时不得不重新揭示这样一个简单的真理，通过一定的联系而联合成一定形式的社会的人是唯一不变的和可靠的事实，即任何单个的实践学科由以出发和援引的唯一事实。对种种历史事实和现象提供解释的各种学科最后导致必须建立一般社会科学，它可以把一切历史过程理解为完整的、统一的历史过程。这种理解的最后极限即顶峰，是关于社会的唯物主义学说。
        所有这些局部的、片面的和不完善的批判形式实际上都被科学社会主义所吸收。科学社会主义已经不是从外部转向事物的主观批判，而是对那种包含在事物本身之内的自我批判的发现。对社会的真正的批判是社会本身。社会由于建立在对抗的基础之上，在本身内部就产生矛盾，然后通过向新的形式过渡来克服矛盾。这个矛盾注定要由无产阶级来解决，不管无产者本身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正象他们的贫困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生存的明显的条件一样，无产阶级本身和他们的贫困则是新的社会革命的基本原因。正是在这种过渡中，即从主观思想的批判（这是从外部考察事物并以为批判本身能够对事物进行纠正的批判）到对自我批判（这是社会在本身的内在发展过程中对自身进行的）的理解的过渡中，体现了马克思和恩格斯作为唯物主义者从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中吸取的历史辩证法。
        这么说来，道德也好，艺术也好，宗教也好，科学也好，因此都成了经济条件的产物吗？甚至成了经济条件的不同范畴的标志吗？换言之，成了物质利益的点缀品、辐射和反映吗？
        这种用非常粗糙的和直线的方式表达的说法，早已在人们中间流传开来，并给那些把这些说法当作方便稻草人的唯物主义的敌人帮了忙。在知识分子的所谓代表中也有一些为数不少的懒汉，他们象那些为自己的无知寻找避难所的头脑简单的人一样，情愿满足于接受这些说法。它们对所有懒人和不善于思考的人来说，该是多么方便和开心的事，似乎有一天可以用几句话总结出整个认识的科学，然后通过唯一的一把钥匙就能打开生活的所有奥秘！把伦理学、美学、语言学、历史批判和哲学的所有问题都归结为唯一的一个问题，以逃避一切需要绞尽脑汁的东西！对科学一窍不通的人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就可能把整个历史降低为算术，而对但丁作出的某种新的独出心裁的解释，会给我们提供一部以机敏的佛罗伦萨商人牟取暴利出卖呢绒的账单作插图的《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