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猪布兰德的故事

The Tale of Pigling Bland
（1913年）
 
从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猪太太，大家都叫她佩蒂托斯姑妈。她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四个女孩——珂罗斯、莎珂、笑笑和丝波特，四个男孩——亚历山大、小猪布兰德、晨晨和斯达比。斯达比的尾巴出过一次事儿。
 
八只小猪都很能吃。“哎呀，哎呀！他们真能吃，他们真能吃啊！”佩蒂托斯姑妈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骄傲地说。
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凄厉的尖叫！原来，亚历山大钻进猪槽的铁环里，被卡住，出不来了。
佩蒂托斯姑妈和我一起抓住他的后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拉出来。
晨晨也做过一件很丢人的事：在洗衣服的时候，他不小心吞下了一块肥皂。
不一会儿，在一个放干净衣服的篮子里，我们又发现了一只小脏猪。
“啧，啧，啧！这到底是谁啊？”佩蒂托斯姑妈抱怨道。
佩蒂托斯姑妈一家子的皮肤都是粉红色的，有的是粉红中带着几颗黑点。可是，这只小脏猪却全身漆黑！直到她一头跳进浴盆中，大家才认出来，原来是笑笑！
我走进菜园的时候，看到珂罗丝和莎珂正在那儿拔胡萝卜呢。我立刻跑过去，打了她们一顿，然后揪着她们的耳朵，把她们拖出了菜园，这时，珂罗丝竟然还想用她的小牙咬我呢！
“佩蒂托斯姑妈，佩蒂托斯姑妈！你是一个十分可敬的母亲，可是你的孩子们实在太调皮了。除了丝波特和小猪布兰德，其他的小猪都太淘气了。”
“是啊，是啊！”佩蒂托斯姑妈感叹道，“他们每天都要喝下成桶成桶的牛奶，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必须再去买一头奶牛了！唉，把温顺听话的小丝波特留在家里，帮我做些家务，其他的小猪就都出去自谋生路吧。四个男孩子再加上四个女孩子，我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佩蒂托斯姑妈仔细想了一想，接着说：“是啊，他们一走，家里的粮食就够吃了。”
就这样，晨晨和莎珂坐上一辆独轮推车离开了家，斯达比、笑笑和珂罗丝也乘着一辆大车走了。
另外两只小猪——布兰德和亚历山大，他们准备去市场上找工作。
我们刷好他们的外套，卷起他们的尾巴，洗了洗他们的小脸，最后在院子里为他们送行。
 
佩蒂托斯姑妈很伤心，不住地用一块大手帕擦着眼睛。她擦去小猪布兰德的鼻涕和眼泪，又擦掉亚历山大的鼻涕和眼泪，然后把手帕递给了丝波特。最后，她叮嘱那两只小猪：“哦，布兰德，我的儿子，你现在必须去市场了。路上，你要牵着你的弟弟亚历山大的手，注意不要弄脏礼服，还要记得擤鼻涕啊——”说着，佩蒂托斯姑妈又把手帕传了一圈，“小心保管好你们随身携带的行李啊！当心陷阱、鸡栏、熏肉加蛋。另外，一定要用你们的后腿走路啊！”
 
小猪布兰德的性情很稳重，他看着妈妈，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顺着两颊淌了下来。
佩蒂托斯姑妈又把目光转向了她的另一个儿子亚历山大：“哦，我的儿子亚历山大，记得和你的兄弟手牵手啊——”
“呵呵，呵呵，呵呵！”亚历山大还不大懂事，他傻笑起来。
 
“记住，牵着哥哥布兰德的手。现在，你们该去市场了，一路要当心啊——”
“呵呵，呵呵，呵呵！”不懂事的亚历山大再次打断了妈妈的话。
 
“你又气我，”佩蒂托斯姑妈说，“注意路标和里程，不要囫囵地吞下青鱼骨头，别扎破喉咙啊——”
“你们还要记住，”我叮嘱他们说，“一旦穿越了这个郡的边界，你们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喂，亚历山大！你有没有注意听我的话啊？好了，这是两张小猪执照，有了它们，你们就可以前往兰开复市场找工作了。注意，亚历山大！这两张小猪执照，可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警察那里办下来的啊！”
小猪布兰德表情严峻，认真地听着我的嘱咐。可是，亚历山大太浮躁了，哪像听进去的样子，真是没有办法！保险起见，我分别把证件别在了他们各自的背心口袋里。
另外，佩蒂托斯姑妈还为他们分别准备了一个小包裹，还有八块薄荷糖。在糖纸上，她还用心地写上了遇到危险时的应对办法。
然后，他们就一起出发了。
起初，小猪布兰德和亚历山大小跑着，走了近一英里的路。至少，小猪布兰德是这样做的。亚历山大却多走了一倍的路，因为他一路上蹦蹦跳跳，一会儿从路的这一边跳到那一边，一会儿又从路的那一边跳到这一边。另外，他还不时地拧哥哥一下，嘴里唱着：
这只小猪去市场，
那只小猪留在家，
这只小猪有块肉——
“看看妈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干粮吧，布兰德？”
于是，小猪布兰德和亚历山大停下来，坐在地上，打开了各自的包裹。不久，亚历山大就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他的那份干粮。并把自己的那份薄荷糖全吃光了。
 
“给我一块薄荷糖吧，布兰德。”
“可是，我想把它们保存起来，到需要的时候再吃。”小猪布兰德吞吞吐吐地说。
布兰德的话刚说完，亚历山大就尖声大笑起来。然后，他拿起钉着他的猪执照的别针，去刺小猪布兰德。小猪布兰德就用手来拍他，亚历山大不小心把自己的别针弄掉了，于是又去扯小猪布兰德的别针，结果把两份执照弄混了。小猪布兰德很生气，责备了弟弟亚历山大几句。
不过，两只小猪很快又和好了。他们一边继续向前奔跑，一边唱着：
有个男孩叫汤姆，匆匆忙忙在赶路。
你想知道为什么，原来偷了一头猪。
别看父亲是笛手，他却不会啥演奏。
曲子只会吹一首：“翻过山冈去远方！”
“你们在唱什么呢，两位小绅士？谁偷了猪？——喂，你们的执照呢？”这时，一位警察走过来，喊住了他们。在街道拐角的地方，他们差点就撞上了这位警察先生。
小猪布兰德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执照，可亚历山大摸索了好长时间，才胆怯地递上一件东西——
“四分之三个便士，买两斤半的糖果——这是什么玩意？小家伙，这根本就不是执照啊！”
亚历山大耸了耸鼻子，吓坏了，因为他把执照弄丢了。
“我本来有一个执照的，我真的有呢，警察先生！”
“如果没有执照，他们怎么可能让你动身呢？我正好要经过农场，你先跟我回去吧。”“那我能和你们一起回农场吗？”小猪布兰德问。
 
“我看不需要了，小先生。哦，你的执照是没有问题的。”
 
小猪布兰德不想孤身上路，何况这时又下起雨来。可他知道，和警察争论这些问题是不明智的。于是，他给了弟弟一块薄荷糖，然后目送他们渐渐走远了。
亚历山大的结局是这样的：大约到了下午茶的时间，那个警察悠闲地带着一只湿漉漉的、无精打采的小猪，来到了农场。我把亚历山大送给了附近的一户人家。他在那里生活得还相当不错呢。
小猪布兰德的心情很沮丧，独自向前走去。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看到那里立着一个路标，上面写着：“前往集镇，五英里”，“翻过小山，四英里”，“前往佩蒂托斯农场，三英里”。
小猪布兰德看了这个路标，大吃了一惊。看来，晚上到达集镇的希望已经落空了，而明天就是招工会了。唉，都怪那个不懂事的亚历山大，一路上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小猪布兰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看了看那条通往小山的路，又充满了希望。接着，他扣上外套的纽扣，冒雨走上了那条路。
小猪布兰德是不想去市场的。他一想到自己孤独地站在拥挤的市场上，被人们评头论足，最后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农夫雇走，心里就感到难受极了。
“我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小菜园，然后种一些土豆！”小猪布兰德嘟囔着。
他把一只手伸进一个口袋，摸了摸自己的执照；又把另一只手伸进另一个口袋，又摸了一张——啊，那是亚历山大的执照！小猪布兰德尖叫了一声，回头猛跑起来，他希望自己能赶上亚历山大和那位警察。
不幸的是，在一个转弯的地方，他走错了路。更不幸的是，他在几个转弯的地方又走错了，最后迷路了。
天黑下来了，大风呼呼刮着，树枝呜呜响着，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小猪布兰德惊恐极了，吓得哭起来：“呜呜！呜呜！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在胡乱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布兰德总算走出了树林。这时，月亮钻出了云层，把皎洁的月光洒向了大地。小猪布兰德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有一条小路从一片荒野穿过，下面是广阔的山谷，一条小河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在夜雾的笼罩下，远方的山冈隐约可见。
小猪布兰德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就加快步子走过去，爬了进去。
“我想，这大概是一间鸡舍吧，可我别无选择了。”小猪布兰德自言自语道。这时候，他浑身又湿又冷，疲惫极了。
“熏肉加蛋！熏肉加蛋！”一只母鸡立在鸡窝里，咯咯地叫着。
“陷阱！陷阱！咯咯，咯咯！”一只小公鸡被吵醒了，斥责着母鸡。
 
“去市场吧！去市场吧！跳着去吧。”一只待在小公鸡旁边的白母鸡咯咯地叫着，她正在孵小鸡。
小猪布兰德有些害怕，他决定天一亮就离开这里。很快，他和这里的母鸡全都睡着了。
可是，还不到一个钟头，他们都被惊醒了。鸡的主人——派伯逊先生，提着一盏煤油灯走进了小木屋。他拿着一个带盖的大筐，准备装上六只鸡，一早送到市场去。
 
他惊讶地说：“喂，这里还有一只呢！”说着，他抓起小猪脖后的鬃毛，把他扔进了大筐里。然后，他顺手抓了六只母鸡，扔在了小猪布兰德的身上。那些母鸡全身脏兮兮的，而且乱踢乱叫个不停。
 
大筐里装着六只鸡和一只小猪，分量确实不轻啊！派伯逊先生背着他们，摇摇晃晃地走下山去。由于一路颠簸，筐里又那么拥挤，小猪布兰德几乎被母鸡们扯成碎片了！可是，他还是紧紧捂着装执照和薄荷糖的口袋，不让它们从衣服里掉出来。
最后大筐被重重地丢在厨房的地上，盖子被打开了，小猪布兰德被一只大手提了出来。布兰德抬起头，只见一个丑陋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看上去就不顺眼，他的嘴巴笑得那样厉害，都快要咧到两只耳朵那里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只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派伯逊先生说着，把小猪布兰德的口袋搜了一遍。
他把大筐推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在外面罩上一个大口袋，里面的母鸡们安静了下来。接着，他又在炉子上坐上锅，然后解开了靴子。
小猪布兰德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凳子上，不安地搓着手。
派伯逊先生脱下一只靴子，把它甩到了厨房的壁板上。这时，一阵沉闷的哼哼声传过来。“闭嘴！”派伯逊先生说。
派伯逊先生又脱下一只靴子，像甩第一只靴子一样，甩到了壁板上。这时，又出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你给我闭嘴。”派伯逊先生说。小猪布兰德感到很紧张，坐在凳子上，哆嗦了两下。
 
派伯逊先生从箱子里取出麦片，开始煮麦片粥。
小猪布兰德感到，在厨房的那一头，又传来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可是，他实在太饿了，没有理会那些奇怪的声音。
派伯逊先生一共倒了三盘麦片粥，一盘给自己，一盘给了小猪布兰德，那第三盘呢？他瞪了小猪布兰德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将它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
小猪布兰德战战兢兢地吃完了他的晚餐。
吃罢晚餐，派伯逊先生看了看日历，然后摸了摸小猪的肋骨。从日历上不难看出，在这个季节做熏肉已经太晚了。他真后悔，不该给小猪吃这顿饭！而且，母鸡们也已经见过这只小猪了。
派伯逊先生看了看剩下的几条可怜巴巴的熏猪肉，又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小猪布兰德。
“喂，今天晚上，你可以睡在地毯上。”派伯逊先生最后说。
这天夜里，小猪布兰德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晨，派伯逊先生多煮了一些麦片粥。这天的天气很不错，非常温暖。他看了看箱子里剩下的麦片，一脸的不高兴。
“你还会继续赶路吧？”派伯逊先生问小猪布兰德。
布兰德正要说话，一位邻居在大门口吹起了口哨——派伯逊先生要带着母鸡，搭他的车去市场。派伯逊先生急忙提着大筐朝门外走去。他吩咐小猪布兰德，要关好大门，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我回来剥了你的皮！”派伯逊先生说。
这时，一个念头在小猪布兰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如果自己也请求搭车，或许还来得及赶到市场呢！
可转念又一想，派伯逊先生不值得信任，还是算了吧。
小猪布兰德悠闲地吃完早餐，便在这个农舍四周看了看，这里的每样东西都上了锁。在厨房的后面，放着一桶土豆皮。于是，他吃了那些土豆皮。然后，他开始在一个水桶里洗麦片粥盘子，同时唱起歌来：
小汤姆的风笛声，多么的响亮。
所有的男孩，还有小姑娘。
全都跑过来，听他的演奏：
“翻过山冈去远方！”
  
突然，一个微弱沉闷的声音和他一起唱道：
道路多么遥远啊，翻过一座座山冈，
风儿吹过我的头发，一路上飘飘荡荡！
小猪布兰德不再擦拭手里的盘子，静静地听着。
迟疑了好一会儿，布兰德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的门前，探头朝里面看。可是，厨房里并没有人啊！
又过了一会儿，布兰德走到一个碗柜前，透过锁孔闻了闻，里面非常安静。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猪布兰德把一块薄荷糖塞到了门缝下。很快，薄荷糖被拿走了。
这一天，小猪布兰德又陆续把六块薄荷糖塞到了门缝下。当然，薄荷糖都被拿走了。
派伯逊先生回到家，发现小猪布兰德正坐在火炉前。他已经清洗好了炉灶，坐上了煮水的罐子，不过他还够不到麦片。
 
派伯逊先生很和蔼，拍了拍布兰德的后背。他煮了很多麦片粥，却忘了锁上装麦片的箱子。他虽然锁上了碗柜的门，可关得并不严实。这天，他早早就上床休息了，还嘱咐小猪布兰德：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千万不要吵醒他。
小猪布兰德独自坐在炉火旁，吃着晚餐。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你好，我的名字叫小猪薇姬。请你多给我一些麦片粥，好吗？”
小猪布兰德吓了一大跳，惊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时，一个极可爱的黑色伯克夏小猪正站在他的旁边。她长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一个双下巴，还有一个翘翘的短鼻子。
她笑眯眯地看着小猪布兰德，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盘子。布兰德马上把盘子递给她，然后走向麦片箱。
“请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小猪布兰德问道。
“被偷来的呗。”小猪薇姬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地说。
布兰德壮着胆子取出了麦片。
“偷来做什么呢？”
“做熏肉啊，做火腿啊！”小猪薇姬眉飞色舞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赶快逃走呢？”小猪布兰德惊叫道。
“等吃完晚饭，我就走。”小猪薇姬坚决地说。
小猪布兰德煮了很多很多的麦片粥，然后害羞地看着薇姬。
薇姬吃完了第二盘麦片粥，就站起身来，看样子好像要出发了。
“现在是夜里，外面太黑了，你不能走。”小猪布兰德说。
薇姬看上去十分焦虑。
“那在白天，你认识路吗？”
“我知道，从河对岸的小山那边能看见这座小房子。小猪先生，你要走哪条路呢？”
 
“去市场的那条路——我身上有两份猪执照，我可以把你带到大桥那边。”小猪布兰德坐在凳子上，满有把握地说。
薇姬很感激布兰德，问了他很多私人问题，这使布兰德有些不好意思。
布兰德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于是，薇姬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股薄荷糖的味道飘过来，小猪布兰德闻到了。
“我还以为，你把薄荷糖都吃光了呢！”小猪布兰德睁开眼睛，说道。
 
“我只吃了一点点。”小猪薇姬说。在火光的映衬下，她开始耐心地研究着糖纸上写的内容。
“我劝你不要再吃了。透过天花板，派伯逊先生可能会闻到薄荷味呢。”布兰德有些担心。
小猪薇姬很听话，把薄荷糖放回了她的口袋。
“你能给我唱支歌吗？”她请求道。
“对不起……我……我牙疼。”布兰德不好意思地说。
“那么，我来唱好了，”薇姬说，“即使我唱错了，你也不会在意吧？有些歌词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小猪布兰德没有反对。他坐在那里，眯起眼睛，看着薇姬。
小猪薇姬摇着头，扭动着身体，用手打着节奏，低声唱起来：
一只可笑的猪妈妈，
生活在一个猪栏里。
她有三只小猪娃儿，
哼哼哼地叫个不停！
小猪们，一起叫，
噜噜噜！噜噜噜！
她唱了三四段，都唱得优美动听，只是每唱一段，她的头就会低下去一点，最后她把小眼睛慢慢闭上了——
三只小猪娃儿，
长得那么瘦，
实在太瘦啦！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不说噜噜噜，
也不说呜呜呜！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不说——
唱到这里，小猪薇姬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最后滚到地上，像一个小皮球，在火炉前的地毯上睡着了。
小猪布兰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盖上了一个椅罩。
 
布兰德怕自己睡着了，所以在后半夜，他一直坐在那里倾听蟋蟀的叫声，还有天花板上传来的派伯逊先生的鼾声。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小猪布兰德便扎好小包裹，叫醒了薇姬。薇姬显得既兴奋，又有些害怕。
“可天还很黑呢，我们怎么能找到路呢？”
“公鸡已经叫过了，我们得赶紧出发，否则等母鸡吵闹起来，就会吵醒派伯逊先生。”
这时，薇姬突然坐下来，哭了起来。
“走啊，薇姬，只要我们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环境，我们就能看见路了。来吧，我已经听到母鸡在吵闹了！”
小猪布兰德生性温和，他从来没有对母鸡说过“嘘”。他记得，在那个拥挤的大筐里也是这样的。
布兰德悄悄地打开房门，带着薇姬走了出来。这里没有花园，派伯逊先生家周围被鸡糟蹋得不成样子。
两只小猪手拉手，悄悄地穿过田野，向大路走去。
这时候，太阳升起来了，耀眼的光芒照耀着山顶。阳光洒满山坡，渐渐向宁静的绿色山谷倾泻。在山谷里，一座座白色的小农舍偎依在花园和果园的环抱中。
 
“那是威斯特摩兰郡。”小猪薇姬说着，松开小猪布兰德的手，一边跳，一边唱：
有个男孩叫汤姆，匆匆忙忙在赶路。
你想知道为什么，原来偷了一头猪。
别看父亲是笛手，他却不会啥演奏。
曲子只会吹一首：“翻过山冈去远方！”
 
“走吧，薇姬，我们必须尽早赶到大桥那里。”
“你为什么要去市场呢，小猪布兰德？”薇姬问道。
“我其实并不想去，我希望去种土豆。”
 
“你要一块薄荷糖吗？”薇姬问道。
小猪布兰德故意拒绝了。
“你的牙还疼吗？”薇姬又问道。
小猪布兰德低声咕哝着。
小猪薇姬吃着薄荷糖，走到小路的对面。
“薇姬！躲在墙下别动，有人在那里耕田呢！”
后来，薇姬跑过小路。他们下了山冈，走向两个郡的边界。
突然，小猪布兰德听到了一阵车轮声，就停下了脚步。
一辆马车从他们后面慢慢地赶上来。赶车的杂货商正坐在马车上，读着一张报纸；一条缰绳放在马背上。
“快把你嘴里的薄荷糖吐掉，薇姬，我们得快点跑了！什么都不要说，只管照我说的做。大桥就在我们的眼前了！”布兰德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扶着薇姬的胳膊，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向前挪着脚步。
 
如果不是马因为受惊退了一步，打起了响鼻，那位杂货商可能就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了。
可是，他现在停下马车，放下了马鞭。
“喂！你们要去哪儿？”
小猪布兰德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他。
“你是聋子吗？你们是要去市场吗？”
小猪布兰德慢慢地点点头。
“果然，被我猜中了！可集市是在昨天啊！给我看看你们的执照，好吗？”
布兰德注意到，杂货商的马抬起了后脚，马蹄中间嵌着一颗小石头。
杂货商轻挥了一下马鞭，问道：“证件呢？小猪执照呢？”
小猪布兰德摸遍了口袋，终于拿出了两张纸递给他。杂货商看了看那两张纸，仍不满意。
“这位年轻的女士，她的名字是叫亚历山大吗？”
小猪薇姬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了。
小猪布兰德咳起来，好像得了气喘一样。
这时，杂货商的手指在报纸的广告栏上飞快地移动着——“遗失、被偷或走失。如有人找回，愿以十先令酬谢。”他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小猪薇姬，心里打定了主意。这真是一笔好买卖！
他吹了一声口哨，向耕田的农夫打招呼。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驾车过去和农夫说几句话。”杂货商说完，收起缰绳向农夫走去。他知道小猪很狡猾，不过他相信，像布兰德这种瘸腿的小猪是跑不了多远的！
 
“现在别跑，薇姬，他肯定会回头看。”果然，杂货商回头看了一眼。两只小猪正静静地站在大路中间。然后，他检查了一下马掌，知道马也瘸了。他到了农夫那里，费了很长时间，才取出嵌在马掌里的小石头。
“现在，薇姬，快跑！”小猪布兰德小声说道。
再也没见过哪只猪跑得像他俩这么快！他们飞奔着、尖叫着，沿着长长的山路，向桥头冲去。
  
小猪薇姬连蹦带跳、大步流星地跑着，连衬裙都被风吹得鼓了起来，一双小脚敲打着地面，“啪嗒、啪嗒”作响。
他们跑啊跑啊，一直向山下跑！他们选了一条捷径，穿过卵石河床和灯芯草之间一块平坦的草坪。
他们终于跑到了小河那里，抵达大桥边——他们手拉手，走过大桥，这下总算安全了！
两只小猪——薇姬和布兰德，翻过一座座山冈，一路跳着舞，向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