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倒”与“捧杀”
本则读书随笔也还是讨论梅圣俞。梅圣俞之诗的特点和成就可以参看本人的上一则随笔《梅尧臣之诗品》,这则谈论的是另一个话题。贺黄公在其《载酒诗话》中有这样几句评论:
其一曰: “宛陵虽尚平淡,其始尤有秀气,中岁后始极不堪耳。苟非群儿之推奉,彼亦不敢毅然放姿,大伤雅道也。若汰其鄙俚,精搜雅洁,固自有佳者。”
其二曰: “梅诗诚有品,但其拙劣者亦复不少。……凡诗受累,不由于谤者,而由于誉者。”
这两段话的意思比较接近,是说梅尧臣的诗有好有坏。到中年以后诗写坏的其中一个原因是被人“推奉”或“誉”得太多了。
钱先生在这篇文章(《谈艺录》第五十则(《贺黄公以下论宛陵诗》)中,有很多的篇幅说的就是“凡诗受累,不由于谤者,而由于誉者。”这个事儿。他引用中外文艺批评作品中的例子太多,这里不能尽录。不过,文末的这段补订,说得很好,而且也有趣,还是值得抄记的:
古籍每载庙中鬼神功行浅薄,不足当大福德人顶礼膜拜,则土木偶像避位傍立,或倾覆破碎。如《翻译名义集-众善行法篇第四十八》记“礼损神”,“礼一拜,道像连座动摇不安,又礼一拜,反倒狼藉在地。”宗师之“反倒”,每缘门徒之“礼拜”;旧日俗语云:“无福生受”“折煞”,即贺黄公所叹“受累不由于谤而由于誉”也。 引自第445页 这段话中有趣的地方在于连神像都怕“拜”,一拜又一拜之后,竟然会“狼藉在地”,这个“礼拜”的威力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由于同是说的文艺批评的话题,我联想到了鲁迅先生的文章。他在《骂杀与捧杀》(《花边文学》)中说:
“现在有些不满于文学批评的,总说近几年的所谓批评,不外乎捧与骂。……批评的失了威力,由于‘乱’,甚而至于‘乱’到和事实相反,这底细一被大家看出,那效果有时也就相反了。所以现在被骂杀的少,被捧杀的却多。”
“捧杀”与“拜倒”当是近义词吧。看来,这一捧一拜的威力从古至今都是一如既往的强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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