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亚(第77页)
“你真的相信?”他问,“这本书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意义?”“我相信。”我说,“一本书应该是一把斧头,它能劈开我们内心的冰海。还能是别的什么吗?” “是面对时间的一种拒绝的姿态,是面向永恒的努力。”“没有人是永恒的。书籍不会永存。我们生活的整个地球将会被太阳吞噬,燃烧成炭渣。然后,宇宙自身也会向内聚爆,消失殆尽成为黑洞。什么都不会存在,你不会,我不会,这本虚构的关于十八世纪南非边民生活的小众化图书当然也不会存在。” “我的意思不是存在于时间以外的永恒。我是指超越人的肉身存在。” “你想让人们在你死后读这本书?” “这种前景对我来说是某种安慰。” “就算你不能亲眼见证那荣耀的时刻?” “就算我不能亲眼见证那荣耀的时刻。” “可是,将来的人们为什么要费神来读你写的书,如果这本书不是写给他们的,如果他们不能在书中找到生活的意义?” “也许,他们还是会喜欢阅读那种文笔出色的作品。” “那是犯傻。就好比说,如果我建一个很不错的音乐电台,二十五世纪的人们还完全可以使用它。却无人问津。因为那音乐电台,尽管做得很好,可是到那时候早就被淘汰了。因为不适合二十五世纪的人。” “也许到二十五世纪,还会有一小部分人好奇地想要知道二十世纪后期人们在听些什么音乐。” “收藏者。业余爱好者。你就打算这样消耗自己的生命:坐在书桌前制作某种也许被人出于好奇而保留也许还没人会保留的东西?” 他耸耸肩,“你有更好的建议?” 你觉得我是在炫耀自己。我能看得出来。你觉得我是编造了这段对话以显示自己多么聪明。可是当时我们就是这么说的,约翰和我之间的交谈就是这样。挺有意思的。我很喜欢,后来,我们不再见面后,我还挺想念这样的对话。事实上,我最怀念的是我们之间的谈话。在我所了解的男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允许我把他驳倒的人,他不会咆哮或是故意混淆话题,或是眼看要落败了就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而我总是驳倒他,差不多总是这样。 原因很简单。并不是他不会反驳,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根据原则处理生活的人,而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实用性一般总能够胜过原则,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字宙在运行,我们脚下的大地在改变,原则总是滞后一步。原则是喜剧的内容。喜剧是原则撞上了现实以后我们得到的东西。我知道他从来给人一种面无笑容的印象,而其实约翰·库切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一个喜剧人物。面无笑容的喜剧。他知道这一点,甚至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接受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回想他的时候仍然怀着爱意的原因。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引自 朱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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