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

绘画中摧毁格子的是曲线，是梦幻，是谵妄，是激情而文学呢？文学没有可见的形象格子。文学的格子是写作隐秘的规范法则，这样的规范格式在17世纪的三一律中达到了顶点，它的各种变体弥漫在18、19世纪的写实主义潮流中。现实主义就是对现实和外物的格式化，它们要模仿世界和整伤世界，它们要将外在的世界转化成严谨的文学格式。而从19世纪开始的现代主义文学则是对这种现实格式化的挣脱：首先是放弃通过语言来格物的文学意愿，马拉美和瓦莱里想恢复语言自身的厚度和神秘，想建立一个自主的带有美学色彩的语言王国；贝克特则是要挣脱语言自身的任何王国，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试图让语言格子的耐心丧失殆尽；普鲁斯特则以时间的多重分叉和往复回旋来抵制叙事时间的格子秩序，僵硬的格子被抒情的记忆所融化；卡夫卡展示了格子空间的匿名暴力，格子有野蛮而无情的法规，最终必然导致对格子的令人心酸的逃逸；而乔伊斯的意义就在于放弃了一切既定的文学格式，它发明了狂欢的文学反格子。当然，我们也不绝会忘记魔幻现实主义冲破一切文学格子和现实格子之后爆发出来的爽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