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高房梁,木匠们
牺牲金木犀 (唱唱反调)
当我们对某一事物倾注的温柔胜过上帝所赋予它的程度,那我们就是在感情用事。
我胳膊下面夹着西摩的日记躲进浴室里,小心地随手把门关紧,差不多立即就看到了一条留言。然而,不是西摩的笔迹,肯定是我妹妹波波写的。不管用不用肥皂,她的字迹总是小得难以辨认,因而她很容易地把下面这条留言全写在了镜子上:“‘抬高房梁,木匠们。新郎如阿瑞斯般走来,身量盖过大高个儿。’爱你,曾签约极乐世界电影公司的欧文·萨福。与你美丽的穆丽尔在一起,请你生活得幸福幸福幸福。这是一道命令。这一带谁的头衔也没我高。”上文引用的那个签约作家,我不妨提一句,一向是我们家小孩最喜爱的——各人喜爱的时期会适当地交替——主要是西摩在诗歌方面的品位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影响。我把这段引文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我在浴缸边上坐下来,翻开西摩的日记。 我把我坐在浴缸边上所读的那几页西摩日记一字不差地照抄如下。我没有录下每一段的日期,这在我看来是完全顺理成章的。我觉得这样说就够了:这些日记片段写于1941年末到1942年初,确定婚期前的几个月,是西摩驻扎在蒙默思堡时写的。 今天傍晚降旗检阅仪式的时候天冷得刺骨,我们排有六个人在没完没了的《星条旗永不落》的演奏中晕倒了。我看一个人如果血液循环正常,就不可能受得了这种非自然的军队立正姿势。尤其还要拿着铅质的来复枪举枪敬礼。我没有血液循环,没有脉搏。纹丝不动就是我。《星条旗永不落》的音速和我无比默契。对我而言,它的节奏是一支浪漫的华尔兹。 检阅结束后,我们获准外出,午夜前归队。我七点在比尔特摩宾馆跟穆丽尔碰头。喝了两杯酒,吃了两份小店里的金枪鱼三明治,然后是一部她要看的电影,格丽尔·嘉逊演的什么片子。我在黑暗中看了穆丽尔几次,格丽尔·嘉逊的儿子驾驶的飞机在执行任务时失踪了。她的嘴巴张着。全神贯注,担心极了。米高梅的悲剧获得了完美的认同。我感到敬畏与幸福。我多么需要、多么爱她那颗一视同仁的心。当片中的孩子们把小猫带进来给母亲看时,她扭头看看我。穆丽尔爱这只小猫,也要我爱它。即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到她和往常一样,当我并不自动地爱上她所爱的事物时,就会觉得跟我有了隔阂。后来,我们在车站喝东西时,她问我是否觉得那只小猫“挺好的”。她不再用“可爱”这个词了。我什么时候把她吓得都不敢用她一贯的词汇了?我真是个讨厌鬼,竟当场提起R.H.布莱斯关于感情用事的定义:当我们对某一事物倾注的温柔胜过上帝所赋予它的程度,那我们就是在感情用事。我说(说教似的?),上帝无疑爱小猫,但是上帝多半不会让它们的爪子套上彩色的毛线鞋。这种有创意的点子他都留给电影编剧们了。穆丽尔仔细想了想,看样子是同意我的说法,但是这种“学问”不怎么受她的欢迎。她坐在那里搅自己的饮料,感觉没法跟我亲近。她担心自己对我的爱时来时去,忽隐忽现。她怀疑这份爱的真实性,只因为它不像那只小猫那么始终令人愉快。这真可悲,上帝知道。人的声音密谋要把世上的一切亵渎个遍。 引自第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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