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运动背后

　　“进步主义”这一概念本身带有极为正面的意涵，一般人谈到“进步主义教育”都会联想到杜威（John Dewey）等开明思想家，以及他们提出以孩子为中心（child-centered）、“学校与生活结合”等“进步”的教育理念。然而，鲍尔斯及坚提士指出，进步主义教育的理念实际上是以有选择性甚至是被扭曲成对资本家有利的方式落实执行的。1880~1920年资本家、教育专业人士及慈善家——当中有很多其实也是资本家——联手推动进步主义教育改革。他们以提高效率（efficiency）的口号挂帅，结果导致学校教育的主导权从社会基层转移到资本家、教育科层机构（bureaucracy）及教育专业人士手上，并造成中学课程分化，出现职业教育（vocational education）以及分流（tracking）。这一连串改变的目的是让掌权精英重新掌握教育发展的方向，让学校更符合企业型资本主义的需要（Bowles and Gintis，1976：180-182）。
　　进步主义时代另一个重要的改革是职业教育运动。19世纪末中等教育扩张，大量劳工阶层及移民子弟入读中等学校，有些教育学者批评共同学校的理念不合时宜。他们援引杜威等进步主义教育家“学校教育要切合学生需要”等理念，指出随着入读中学人数大幅增长，中等学校学生水平参差不齐，不能继续要求所有学生都接受共同的、偏重学术性的课程。有部分教育改革者鼓吹要发展职业学校。这建议获得了企业老板的支持，因为资本家希望学校能配合经济生产的人力需求，并借着由学校负责技术养成，削弱技术劳工（skilled labor）的权力。在大资本家摩根（J. P. Morgan）、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以及美国制造业联会（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nufacturers）等积极推动下，联邦政府在1917年通过了《史密斯-休斯法案》（Smith-Hughes Act），以资助发展中等学校职业教育。职业教育运动原本目的是要把中学分成一般及职业两类型中学，然而劳工组织及部分教育学者动员反对，认为中学双轨制（dual system）会把大量工人阶级、黑人及新移民子弟分流至职业中学，扼杀弱势者向上流动的机会。资本家最后被迫妥协，中学双轨制计划被迫搁置，只能在中学内部分流设立偏重学术性及职业训练的班别（Bowles and Gintis，1976：191-194）。

　　为了让中学内部的分流制度得以顺利运作，“科学的”测验方法（testing）应运而生。智商测验（IQ test）最早由法国心理学家比奈（Alfred Binet）发明，1905年被引进至美国在军队中使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应用范围开始延伸到教育领域。卡内基基金会（The Carnegie Foundation）及洛克菲勒基金会（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是将测验方法引进教育界的主要推手。一项在1932年进行的调查显示，美国有2/3城市的中等学校按照智商测验成绩将学生分流。测验方法一方面采用看似科学客观的方法把不同阶级及族群背景的孩子导引至课程内容不一样的班级；另一方面又配合中学课程分化，使学校教育更符应进一步层级化及分工化的企业资本主义体制（Bowles and Gintis，1976：195-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