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
街上渐渐的也安静下来,并不是绝对的寂静,但是人声逐渐渺茫,像睡梦里所听到的芦花枕头里的窸窣声。这庞大的城市在阳光里盹着了,重重的把头搁在人们的肩上,口涎顺着人们的衣服缓缓流下去,不能想像的巨大的重量压住了每一个人。上海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静过——大白天里! 引自 封锁 开始入梦
他在这里看报,全车的人都学了样,有报的看报,没有报的看发票,看章程,看名片。任何印刷物都没有的人,就看街上的市招。他们不能不填满这可怕的空虚——不然,他们的脑子也许会活动起来。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引自 封锁 百无聊赖也不愿思考为自己招致痛苦。
打着皱,整个的头像一个核桃。他的脑子就像核桃仁,甜的,滋润的,可是没有多大意思。 引自 封锁 家里竭力鼓励女儿用功读书,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了顶儿尖儿上——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在大学里教书!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然而家长渐渐对她失掉了兴趣,宁愿她当初在书本上马虎一点,匀出点时间来找一个有钱的女婿。 引自 封锁 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翠远不快乐。 引自 封锁 她的手臂,白倒是白的,像挤出来的牙膏。她的整个的人像挤出来的牙膏,没有款式。 引自 封锁 《第一炉香》:“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近视眼的人当众摘下眼镜子,翠远觉得有点秽亵,仿佛当众脱衣服似的,不成体统。 引自 封锁 宗桢断定了翠远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白,稀薄,温热,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 引自 封锁 他走了,对于她,他等于死了。电车加足了速力前进,黄昏的人行道上,卖臭豆腐干的歇下了担子,一个人捧着文王神的匣子,闭着眼霍霍的摇。一个大个子的金发女人,背上背着大草帽,露出大牙齿来向一个义大利水兵一笑,说了句玩话。翠远的眼睛看到了他们,他们就活了,只活那么一刹那。车往前噹噹的跑,他们一个个的死去了。 引自 封锁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引自 封锁 与《南方高速》如出一辙,世界的鲜活与死气取决于眼神的停驻,偶然的,只活那一刹那,梦醒了,也会怅然若失。那些无疾而终的缘分,因了人宁肯百无聊赖也不愿认真,倒也有几份醉人,像蜻蜓随意掠过,也留下一团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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