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的艺术
《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 刘瑜 182个笔记 ◆ 序言 可能性的艺术:通过比较理解政治 >> 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够像政治那样,激起狂热的爱恨,让陌生人成为同道,让朋友成为敌人 >> ,“君上之于民也,有难则用其死,安平则尽其力”,而他把这叫作“明主” >> 当你把你所面对的政治现实当作一万种可能性之一来对待时,你就获得了一种“比较的视野” >> “只懂一个国家的人不懂任何国家。” >> 他们认为让人自证其罪是不人道的,他们担心这种“坦白从宽”的观念会造成或者恶化刑讯逼供,他们认为在强大的国家权力机关和弱小的被逮捕的个体之间应该有一个作为缓冲力量的第三方,也就是律师。 >> 什么是社会科学的洞察力?它首先是把熟悉的事物陌生化的能力,把句号变成问号的能力,把“此时此刻”和无数“他时他刻”联系起来的能力。 >> 你阅读过的、听过的、走过的、观察过的、思考过的越多,你就越容易把现实当作“一万种可能性之一”来对待。 ◆ 第一章 全球视野 >> 。虽然由个案很难直接推导规律,但是如果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那些在幸福指数上排名靠前的国家,大多数在政治体系方面靠近丹麦,而那些人民幸福感不强的国家,大多数在政治体系上更靠近布隆迪。只不过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不可能一一地分析说明。 >> :丹麦是个民主问责的国家。 >> 所以,从丹麦和布隆迪这两种类型的国家出发,我们能看到它们政治体系的重大差异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个是政体是否民主,一个是国家能力是否强大。 >> 衡量现实不能仅仅以理想为尺度,而且要以历史为尺度,因为摧毁进步的不仅仅可能是所谓的保守势力,而且也可能是对完美乌托邦的迷恋。用英语中的一个常用句来说就是:不要让最好成为更好的敌人。 >> 所谓“自由霸权”,就是“信奉自由主义的国家成为国际社会的霸权国家”。 >> 他说:“也许1950年以来民主传播到全球100多个国家,并不仅仅是因为人们渴望民主,而是因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恰好是一个民主国家。也 >> 《大西洋宪章》或许是理解自由霸权的一把钥匙。 >> 《宪章》第一条:英美两国战后不寻求领土扩张;第二条:其他国家也不能随便寻求领土扩张;第三条:民族自决和人民主权;第四条:推动世界自由贸易……当然还有更多的,时间关系,我们就不一一地说了。 >> 直接原因就是“一战”后,美国采取孤立主义的国际战略,或者说,美国当时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成为全球性国家,导致“十四点原则”缺乏实力的支撑,成为空谈;而“二战”后,欧美世界以其实力来支撑《大西洋宪章》原则的落地。所以,光有美好愿望是不够的,自由要有牙齿才能不被吞噬。 >> 真正事半功倍的霸权其实是依靠软实力来争取人心,如果你经济发展、科技发达、人民生活更自由更幸福,其他国家往往会主动向你靠近,主动入股你的阵营,这才是聪明的霸权。 >> 就是批评美国的“自由霸权”政治。他的核心观点是,自由霸权行不通。为什么?因为民族情感,因为世界各国总有顽强的、生生不息的民族情感会抵抗外来的自由主义。 >> 美国的自由霸权难以为继。为什么?相对的实力衰落了。 >> 经济全球化虽然给跨国公司带来了巨额利润,给中国、印度这样的新兴市场带来了大发展,却牺牲了西方国家的蓝领工人,尤其是制造业工人。 >> 这些被经济全球化抛弃的人一气之下动员起来,把右翼政治家选上了台。 >> 因为它的核心论断是:西方发达国家,至少西方国家的底层,是全球化的受害者。 >> “世界体系理论”。根据这个理论,世界被分割成所谓的“中心地带”和“边缘地带”,“中心地带”由于贪得无厌,不断从“边缘地带”榨取资源,将其陷入永久的贫困。因此,所谓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金融,本质上是新殖民主义的表现形式,发展中国家几乎不可能通过全球化实现翻身。 >> 下来了,而低处的水则蹭蹭涨上去了。这一跌一涨,就出现了政治问题。哪怕各国生产率都提高,总体水位会上升,但是由于身处“连通器”的不同位置,也就是说初始位置不同,水位上升的幅度是大大不同的。 >> 我们都听说过一个词,叫“中或最赢”, >> 不管怎么说,全球化的确把饼做大了,但是抢到这块饼的却不是所有人。于是,观念也随之分化。 >> 资本家阶层当然有理由热爱全球化,因为之前他们是在一个国家挣钱,现在是在100多个国家挣钱,本来微软可以卖给3亿人,现在可以卖给70亿人,本来麦当劳是开在一个国家,现在开在100多个国家,所以资本家肯定欢迎全球化。但是,工人阶层可能正好相反,他们本来可能是和100万人、1000万人竞争工作,现在却变成了和1亿人、10亿人竞争工作。 >> 所以有人说,现在世界的主要矛盾,不再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矛盾,而是各国的全球主义者站在一起,与四面八方的民族主义者之间的矛盾。当年,马克思号召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但是事实却是,经过这一轮的“超级全球化”,无产者没有联合起来,全世界有产者倒是先联合起来了。 >> 以美国来说,那些充满怨恨的蓝领工人,逐渐把他们的经济不满,转化为强大的政治力量。尽管他们的绝对人数未必很多,但是在地理分布上高度集中,主要集中在美国的所谓“铁锈带”上,而这些州很多偏偏同时也是美国大选中的所谓“摇摆州”。 >> 中国的民工能够影响阿富汗局势 >>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们特别热爱劳动吗?还是因为在资方面前,他们太弱势,没有谈判能力?而这种权力不对称是否公正、是否值得效仿? >> 一些西方国家发现,他们本来引以为豪的一些制度元素,比如自由金融、劳工保护、知识产权保护,反而成了竞争负担 >> “三难困境”(trilemma) >> 因为全球化、主权国家和民主政治很难兼得 >> 特朗普试图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就业,无异于刻舟求剑,因为面对AI的崛起,别说美国的制造业工人,就是中国的制造业工人,工作也会受到冲击。 >> 从西方文化传入中国第一天开始,捍卫中国传统文化的反向运动也随之开始。有了推广西学的严复,就有了捍卫传统的辜鸿铭;有了陈独秀、胡适的新文化运动,也就有了章太炎、章士钊的文化复古派;有了自由主义,也就催生了新儒家。 >> 越是曾经伟大的文明,面对外来冲击的时候,文化反弹越激烈。 >> 2015年左右的欧洲难民危机,你们可能听说过,德国是接纳难民最多的国家。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从难民人数和本国人口比例的角度来说,瑞典其实是接纳难民最多的国家 >> 当然,很多人指出,瑞典犯罪率更高的往往是二代移民,而不是新移民。但是,如果第二代移民的犯罪率更高,恰恰说明融合的艰难。 >> “高税收、高福利”的经济模式之所以出现于北欧,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它同质性的人口结构——正是因为彼此文化、语言、宗教接近,才产生了深厚的社会信任,使得人们愿意交出很大一部分收入来扶助那些穷困潦倒者,一旦社会“二元化”,人们不再把彼此看作兄弟姐妹,他们还愿不愿意交同样高的税收、进行同样程度的财富转移,就变成一个问号了。 >> 美国是花了200多年的时间展开这个民族融合过程的, >> 因为瑞典已经接受了如此之多的难民移民,我们站在山脚下,凭什么指责爬到半山腰的人为什么不爬到山顶? >>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 第二章 政治转型 >> —民主衰退 >> 首先是最发达和成功的民主,在2008年左右经历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 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曾经带来希望,但是已经堕落到新的专制、无政府状态甚至极端主义。” >> 到2000年左右,威权国家数量已经少于民主国家 >> 我们知道,民主是一种制度,制度的变化相对容易,但文化、社会、经济的变化则相对缓慢。组织一场选举,可能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但是文化观念、社会习俗和经济结构的变迁则往往需要好几代人。 >> 民主化本质上是从权力垄断走向权力竞争。这意味着,权力不再是代代相传的私有财产,而变成了一个抛向空中的绣球, >> 在这个过程中,往往只要有一方破坏游戏规则,就会引发旋涡状的恶性循环,劣币驱逐良币,直到整个棋盘被掀翻。 >> 民主衰退的表现之二:民主的伪劣化 >> 到了一个“既够不到民主也不能算是专制”的灰色状态。 >> 我经常看到这样一类困惑:为什么自由式民主在西方社会发展得风调雨顺,但是一旦离开西方,就到处带来动荡和冲突?这个看法虽然很常见,却遗忘了一个重要的视角——历史 >>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民主转型从来没有一帆风顺过,它往往是风风雨雨、跌宕起伏,进两步,退一步,有时候甚至是进两步、退三步。 >> 在过去40多年里走向了民主稳固 >> 全球进入了一个自由主义处于优势地位的时代, >> 对于新兴民主国家,尽管民众对民主的“程序性理解”和“绩效性理解”都高度认可,但是在其中多数,民众认同“程序性理解”的比例仍然清晰而显著地高于“绩效性理解”。 >> 美国革命虽然和法国革命几乎是同时爆发,并将大规模代议选举写进了宪法,但民主并不是美国宪法的最核心原则——最核心原则是自由。美国宪法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民主”二字,在阐释美国宪法的《联邦党人文集》中,多处出现警惕“多数暴政”的观点。 >> 法国革命的“人民主权”精神则非常清晰。 >> 美国一直到19世纪30年代之后——也就是革命半个世纪之后,才实现了成年男子的普选权,而且仅仅限于白人 >> 这个宪法的通过方式本身——公投——也体现了法国革命的民主性。美国宪法虽然也由各州通过才得以确认,但毕竟是由各州的议会投票通过,和法国革命中的全民公投不可同日而语。 >> 严格来说,英美革命本质上仅仅是一场政治革命,而法国革命则既是政治革命,也是经济革命、社会革命。 >> 什么叫“不自由的民主”?这个概念其实是当代记者法里德·扎卡利亚(Fareed Zakaria)提出的,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他就在新兴民主中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一些明明是通过民主选举上台的政治家,却挣脱权力的制约机制,打压反对派的言论和行动自由,以此实现权力的巩固。 >> 所以,“不自由的民主”是一条腿走路的民主。一方面,它具有民主的外壳:它承认普选权,追求政治平等,热衷于大规模的社会动员,这是它与传统威权体制不同的地方。但另一方面,通过民主途径产生的执政者又限制政治自由,以民主的名义打压反对派,压缩政治选项,从而取消民主政体的实验性特质。 >> 注意,扎卡利亚这段话在涉及西方时有一个状语:“近一个世纪以来”。也就是说,将民主和自由融合起来,对于西方来说,其实也是近一个世纪的事情,在此之前,即使是在西方世界,也是或者重自由而轻民主,或者重民主而轻自由 >> 到了革命的高峰期,针对教会的“破四旧”轰轰烈烈地展开,教堂里的十字架被砸掉,含有圣徒名字的街名地名被更换,巴黎圣母院则干脆改名“理性殿堂”。可以说,革命自身成为一种新的宗教。 >> 卢梭在构建其社会契约论的时候就敏锐地意识到,人民主权观念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政治的派系化——如何防止民主堕落为不同政治势力追逐私利的竞技场 >> 正如《联邦党人文集》所揭示,是“以野心对抗野心”,以派系制衡派系,所以美国宪法的要旨在于各种政治制衡。 >> 不幸的是,自由注定是多元的、喧嚣的、混乱的、充满差异和冲突的,正是基于对自由的这一现实主义理解,美国的开国之父们构建了一种以接纳私利、接纳派系、接纳冲突为前提的民主体系, >> 但对于法国的革命家而言,将各派思想统一到神秘而模糊的“公共意志”中则是当务之急。 >> 民众则往往渴望一种万众一心的“短平快”救世方案。 >> 相似的模式不断浮现:民主在上升,自由却成为其牺牲品。一个运动型的政党在一个魅力型领袖的领导下,通过民意赢得权力,再通过打压自由来赢得更多选票,下次胜利后更加严厉地打压政治自由,由此形成一轮又一轮的恶性循环。 >> 民主不但没能约束权力的滥用,反而为滥用权力提供了合法性。 >> 民主是关于如何产生执政者的规则的,而自由则是关于如何限制执政者的规则的。 >> 学习民主可能比学习自由要容易得多,因为前者是一种制度,而后者是一种习俗。制度改写易,移风易俗难, >> 穆巴拉克在位已经30年,本·阿里在位25年,卡扎菲在位42年,但是,一个小贩之死就唤醒了民众,人们发现,原来这些铁腕强人不过是“纸老虎”,大多不堪一击、在抗议声中丢盔弃甲。所以,一些人认为,原来阿拉伯地区也并不是什么例外,只不过解冻得比较晚而已。 >> 短短十年,“阿拉伯之春”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阿拉伯之冬”。 >> 当我们看到一个专制政府被推翻,我们往往直接假定之后会是民主崛起。但是,历史告诉我们,一个威权政府的倒台更普遍和常见的后果是另一个威权体制的建立,甚至是无政府状态或者战乱的出现,没有什么理由认为专制倒台之后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民主政体。 >> 答案很简单:此民众非彼民众。选举穆尔西上台的那批民众和推翻穆尔西政府的那批民众,不是同一批人,而最戏剧化的是,他们在人数上,几乎旗鼓相当。 >> 这一点从选举结果就可以看出来,在2012年总统选举的最后一轮投票中,穆尔西的票数是51.7%,而其对手的票数是48.7%。两个数字的接近程度,正说明埃及社会的巨大裂痕。 >> 民主转型的常见困境:裂痕动员 >> 当“发动群众”发生在一个社会裂痕清晰而深刻的社会,政治动员就可能意味着社会裂痕的扩大甚至撕裂。 >> 2012年埃及展开选举时,其他政治力量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来,只有穆兄会是一个现成的全国性组织,一夜之间,它就完成了政治化过程,成立了自己的政党,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也就是穆尔西。于是,通过选举,穆兄会的力量一口气成了议会多数、制宪会议多数,最后拿下了总统选举。 >> 这种多元社会结构下的“诸善之争”,才是自由社会最大的困境。 >> 一方面,自由的社会一定是多元的、有裂痕的;另一方面,民主意味着政治动员,而政治动员可能暴露社会裂痕。这两个现象结合起来,是否意味着民主制度天然具有自我倾覆的危险性? >> 对于民主转型,推翻威权政府只是民主革命的上半场,克服社会撕裂则是民主转型的下半场。 >> 对于民主运行来说,这个“共同的底线”是什么?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胜利者保持宽容,失败者保持耐心。 >> 他的做法首先是权力共享。既然白人少数很难再通过选举成为赢家,那么通过制度设计给他们划出一定的“权力保留地”就非常重要。 >> 他和曼德拉1993年同时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 由于缺乏抽水马桶系统,长期以来,印度很多人是露天上厕所的。不过,据说过去五年左右,莫迪政府发起的“厕所革命”大体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拖了70年才解决一个厕所问题,也可见印度政府能力之低下。 >> 由于上面所有这些问题——经济落后、基础设施落后,腐败、公共服务匮乏,人们当然会忍不住发问,印度怎么了?一个已经民主化70多年的国家,为什么民主“不管用”? >> 民主的功能是什么?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我的理解是,民主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通过给民众制度化的发言权,来解决统治者任意妄为的问题。或者用现在的常见说法,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 它并不自动保证所有的公共问题会被解决,就像你难以要求一个治胃病的药包治百病一样 >> 当然,这不是说,民主肯定无法带来治理绩效的提升,只是说,它能否带来治理绩效的提升,取决于很多条件,因为归根结底,民主是一种决策程序,而不是决策本身。 >> 值得注意的是,独立后的印度经济模式不但借鉴苏联模式,而且它借鉴苏联模式的时期比中国还长。我们知道,中国1978年就开始改革开放了,但是印度对苏联经济模式的模仿一直坚持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直到苏东阵营倒台,印度才一步 >> 所以,每次听到人们大义凛然地批判新自由主义,我都觉得非常吃惊,因为中国和印度,两个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制度不同、文化不同,但都通过自由化改革使数亿人摆脱贫穷,在这个过程中,技术上固然有种种可以改善之处,但是总体而言,这场改革的正面效应难以辩驳。 >> 印度经济的落后,与其说是民主政体的问题,不如说是长期错误经济政策的后果 >> 政体有限论。一定要抵制用政体解释一切的诱惑,不要轻易在两点之间画一条直线。 >> 但是,我们都知道,其实和印度最有可比性的不是中国,而是巴基斯坦,因为它们同时从英属印度独立出来,地理、历史因素都更接近 >> 过去70多年,巴基斯坦经历过四次政变,有一半的时间是处于威权统治之下。但是,它的经济发展更好吗?2018年,印度的人均GDP是大约2000美元,巴基斯坦不到1500美元; >> 为什么叫“表亲的专制”?众所周知,当我们使用“专制”这个词的时候,通常它的主语是“政府”,某某政府的专制、某某皇帝的专制,但是实际上,压迫一个人的可能不仅仅是政府,也可以是他的老板、他的家长、他的导师、她的丈夫等。“表亲的专制”,就是用一种形象的方式,概括这种非官方的压迫。 >> 还有印度的“牛肉战争”。大家都知道,印度教把牛视为圣物,他们是不吃牛肉的。你们不吃就不吃好了,但是,近年在印度,越来越多的地方也不让穆斯林吃牛肉或者做牛肉生意。民间出现大量自发的“护牛纠察队”,到处去查谁家吃牛肉了,谁家杀牛了,哪里卖牛肉 >> “民主是个好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允许政治竞争。 >> 印度的政治家中潜在罪犯的比例非常高,如果优胜劣汰机制管用,这些人就不应该被选上。 >> 。简单来说,我称之为“认同逻辑对理性逻辑的碾压”。什么是“理性逻辑”?谁能干、谁清廉,我选谁,这就是理性逻辑。什么是“认同逻辑”?只要是“我们的人”,管他好不好呢,不好也好 >> 虽然资本主义在财富方面制造不平等,但在消除传统社会等级方面,它又恰恰是一种平等化的力量,因为它根据你为市场所提供的价值,而不是你的种姓、宗教来决定你的位置。 >> 而且,市场经济消除种姓歧视的效率,似乎远高于政府的法律条文。 >> 端主义势力以及各种历史积怨,仇恨被升温到 >> 我想起一个苏联笑话,它说:未来如何确定无疑,但是过去怎样,却难以预测。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未来早就写进了政治纲领,它不容置疑,但是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好说了,因为人们不仅仅是在回忆过去,而且往往也根据当下的政治需要去想象过去。 >> 我想讨论的,不是萨达姆这个人有多坏,而是那种颇具诱惑的威权浪漫主义观念 >> 那种“某某国家就适合铁腕人物统治”的说法,那种“萨达姆回来就好了”的期待,正是这种威权浪漫主义的表现。 >> 之所以把这种看法称为“浪漫主义”,是因为它包含着对政治强人的两种想象:一种是对其道德智识水平的想象,一种是对其统治能力的想象。 >> 虽然威权政体既擅长制造发展的明星,也擅长制造发展的噩梦,但是它制造“噩梦”的概率显著超过制造“明星”的概率。[插图] >> 长期以来,我们倾向于将“威权”等同于“强大”,将“独裁”等同于“有力”,却忽略了历史上一个非常常见的现象,那就是“弱独裁者现象”。 >> 而相当程度上是因为,原谅我使用一个比较粗陋的说法,“自作自受”。因为在民主的情形下,一个社会如果治理绩效一团糟,常常是人们因为错误的观念选择了错误的领导人,采用了错误的政策,从而带来恶劣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民众不像威权体制下的民众那么“冤”。 >> 只不过,既然是试错,这个过程注定漫长而曲折,往往要撞了无数南墙才会回头 ◆ 第三章 国家建构 >> 墨西哥的黑帮为什么没完没了地厮杀?主要原因很简单:毒品。 >> 因为政府抓了他们的老大,所以他们用围攻政府的方式要求放人。战斗结果如何?经过一夜的激战,最后警察决定投降,把黑帮老大给放了。事后墨西哥总统跑出来为放人辩护,他说,为了保卫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们决定把这个坏蛋给放了。 >> 什么是国家?我们中学都学过马克思的说法:“国家是阶级统治的暴力工具。”说实话,我小时候第一次上政治课接触到这种说法的时候,吓了一跳, >> 国家是什么?国家是特定疆域内合法地垄断暴力的机构。 >> 意味着我们认为,这个父亲没有暴打孩子的权利,但是警察可以通过暴力或者暴力威胁把这个父亲抓走 >> 如果普通民众走在街上,总是非常恐惧匪徒抢劫、军阀流弹、恐怖分子绑架,这必然是“国家建构”比较失败的表现。反之,如果我们深夜出去吃个小龙虾、喝个啤酒毫无心理障碍,这就是国家能力较高的表现。我们看清末民初电视剧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种组织,叫作“镖局”, >> 而且,这种分散的暴力很容易陷入一个恶性循环——对很多老百姓而言,因为政府无力保护他们,他们必须保护自己,怎么自我保护?也加入黑帮或者民兵 >> 暴力要从分散走向垄断,面临着两大难题:第一是权力的集中化难题,也就是“谁当猴王”的问题;第二是领土范围的清晰化难题,也就是“猴群的势力范围”问题。前者是一个暴力垄断如何获得内部承认的问题,后者则是一个暴力垄断如何获得外部承认的问题。 >> 国家之间最重要的政治差异不是政府的形式,而是政府的深度。民主和专制的差异,小于体现着组织性、有效性的国家和缺乏这些特质的国家之间的差异。共产主义国家和西方自由国家都属于有效的而不是软弱的政治系统。” >> 根据这个理论,东亚国家之所以能在所有发展中国家中率先摆脱贫困,是因为它们拥有强大而积极的官僚体系。在这些国家,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制定了一定的产业政策,协调组织金融、土地、税收、技术、劳动力等资源,冲向国际市场,实现特定产业的腾飞,并以此撬动整个经济的发展。 >> 在2015年的一篇名为“民主为何表现如此糟糕”的文章中,福山写道:“为什么世界范围内民主的表现会如此令人失望?在我看来,一个重要的核心因素是……在许多新兴和现存的民主国家,国家能力没有跟上人们对于民主的需求。没有成功地建立现代的、良治的国家,是近来民主转型的阿基里斯之踵。 >> 从历史上来看,暴力的集中化往往也意味着暴力的大规模减少。 >> 今天墨西哥、巴西的黑帮横行,或者伊拉克、阿富汗的军阀混战,虽然不像原始社会那样彻底无政府,但也是国家能力低下的表现。 >> 自发秩序的扩展”。但是,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不是这么简单,不存在所谓“自发秩序的扩展”,所谓市场自由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过程,就像交通自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交警在维持秩序。 >> 还要去领一个房产证 >> 至少从法律上而言,从此有了一个暴力机器的保护。 >> 常备军的出场,可以说是中央集权化最重要的一步。此前,国王和贵族的力量在很大意义上是对称的,此后,这种对称性就不复存在了。 >> 。越激烈、越密集的战争,就越需要建立高效的官僚机构。于是,有了作为政府部门的人口统计机构、土地登记机构、税务部门、情报部门、粮食管理部门、装备采购部门、基建部门……把所有这些职能部门加起来,就构成了一个官僚制政府。 >> 而在国家建构连续谱的另一端,则是中国。刚才我讲战争的加剧如何倒逼了欧洲的国家建构,大家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我想,你们可能都会联想到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 >> 在比较政治学中,中国几乎成了国家能力的象征。 >> 但是在官僚制中,官职成了可再生资源,天子可以不断地再分配同一个职位,在每一次再分配中,天子都重新确立了自己的权威。 >> 枪杆子让人“口服”,笔杆子才让人“心服”。社会学家迈克尔·曼(Michael Mann)曾经说,权力有四种形态:军事权力、经济权力、政治权力,还有就是意识形态权力。文人所掌握的,正是这第四种权力。 >> 从美国国家能力的巨变来看,我们发现了一条不同的国家建构道路,它的核心动力不是密集的战争或者发达的文官制,而是社会运动。 >> 现在流传着一种观点,就是把国家能力和民众权利对立起来,似乎一个国家要有强大的国家能力就必须牺牲民权,或者声张了民权就会削弱国家能力,所以应该等建设好了国家能力再来发展民权。 >> 因为当国家能力的发展远远超前于社会能力,它往往就不会有动力再来给民众赋权, >> 光荣革命之后。当王室的权力“被关进笼子里”,国家的财政能力反而上去了。当英国人觉得国家不再仅仅是一人之国、一家之国,而是大家之国,他们反而开始愿意交税了。 >> 我们常常把“治理”等同于“政府”,认为governance就是government,但是governance也可以来自社会本身。 >> 溢出效应 >> 沙尔革命 >> 达乌德1973年也是通过政变上台的,当时,他认为阿富汗王室过于保守,而他希望推动更加左翼的社会变革,所以推翻了阿富汗王室,建立了阿富汗共和国。结果5年之后,他本人又被更左翼的人民民主党推翻,结局可以说非常反讽。 >> 混乱的内战,最后的确产生了一个最终的胜利者,只不过,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胜利者,而是塔利班。 >> 阿富汗政府软弱无力的一个几乎是羞辱性的证明,是特朗普规划美军完全撤离的方案时,其谈判对象是塔利班,而不是阿富汗政府 >> 大家想想,过去40余年,阿富汗尝试过君主立宪、威权共和、极左政权、神权政治、美式民主以及无政府,可以说神农尝百草,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政体,但是,在所有这些政体实验中,国家建构全都失败了。 >> 1842年,英国在中国打赢了鸦片战争,但是同一年,大英帝国在阿富汗却遭遇了惨败。为什么? >> 因为海战是英国的长项,而在山上打游击,英国人不会啊。最后,在阿富汗冬天的群山之中,上万英国人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 >> 因为在阿富汗的背景下,战争往往是大国的代理战争,每一股势力本质上都是靠外力支撑,这种战争是无法真正完成构建国家的。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 >> 这边阿富汗人民民主党1979年快倒了,苏联开着坦克进来了,帮它续命。在苏联的帮助下,人民民主党本来可以搞定阿富汗,但是美国、沙特和巴基斯坦又进来了,帮“圣战”战士续命。 >> 当时,感到震惊的不仅仅是全世界,也包括阿富汗社会自身——因为对阿富汗本国国人来说,塔利班并不代表阿富汗本土的文化,它也是一种陌生的“外来势力”,一种由沙特、巴基斯坦传入的“进口文化”。 >> 为什么?因为宗教原教旨主义带来的意识形态刚性。在他们的观念体系中,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法”必须成为国土上唯一和最高的法,而人类所能制定的法——不管是国王制定的还是所谓民主议会制定的,只能臣服于“伊斯兰法”。 >> 纯粹的权力之争或者利益之争可以讨价还价,但是你死我活的观念之争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 只不过,在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内战是两军对垒,但是1989年之后的阿富汗,可不止两股势力,而是四五股势力。 >> 苏联式的极左浪潮以及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 缺的只是愿意为温和而战的力量。 >>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命运指向何方,常常取决于“沉默的大多数”是否继续沉默下去。 ◆ 第四章 政治文化 >> 原因当然很多。我们前面提到过国际格局的多米诺骨牌效应,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老大”是谁,深深影响历史的前进方向,因为“老大”会试图在全世界复制自己的形象。 >> 所以,韩国的转型本质上是一场观念驱动的变革。在有些历史情势下,革命是阶级斗争,通过阶级斗争实现经济利益的再分配。但是,韩国的民主运动,尽管有工人运动的成分,却很难说是一场阶级革命,因为它的核心主体恰恰是既得利益阶层。 >> 真正给旧制度带来致命一击的,是体制内的人开始动摇 >> 相比“经济发展”的解释,更有说服力的,可能是所谓的“政治机会”理论。政治机会理论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经常听到一个说法,叫作“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是,“政治机会”理论却说:不对,哪里有反抗的机会,哪里才会有反抗。反抗并不与压迫成正比,而是与反抗的政治机会成正比。为什么?压迫太深了你无力反抗啊。有缝隙的地方青草才能生长,铁板之中无法成长出生命。放在韩国的背景下,尽管自李承晚时代开始,韩国就是威权制度,但这是一个充满缝隙的威权制度。 >> 所谓启蒙,未必是把一个外来的什么思想塞到我们的脑子里,而是用一盏灯把本来就是我们心灵深处里的东西给照亮而已。 >> 我们都知道,泰国基本上是个佛教国家,90%以上的国民是佛教徒,而佛教徒通常以安静祥和著称。事实上,泰国常常也被称为“微笑之 >> 泰国不断在军人执政和民主政权之间摇摆,也恰恰说明军人政权没有那么强大 >> 什么是“后现代文化”?简单来说,就是“自我表达的文化”,也就是强调个体自主性和选择的文化。 >> 其实,观察相对成熟的民主政治,我们会发现,在这些国家,其民众不但政治参与意识很强,他们的规则意识、政治边界意识也相对较强,而后面这两个元素常常被忽略。 >> “一群之私”而摧毁民主。 >> 但是在法国革命中,这一派系斗争却导致了革命的“脱轨”。何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就是无套裤汉们无度的街头运动颠覆了民主的制度化运行。1793年6月,无套裤汉们在雅各宾派的煽动下包围国民公会,要求逮捕所有的吉伦特派,在这个关键节点之后,法国革命无可挽回地滑向了恐怖统治。 >> 的词汇,就是“不假思索”(thoughtlessness)。在她看来,无法反思性地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艾希曼罪恶的核心要素。在艾希曼的眼中,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传达一些信息,执行一些命令,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他反复强调:“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犹太人,事实上,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 集体作恶的1+N模式这也正是“平庸之恶”最惊悚的地方。我们发现,邪恶的上演并不需要多少真正的“坏人”,只需要金字塔顶端的导演,和无数略微有点“近视”的普通人——为什么说略微有点“近视”?就是他看不到“大的图景”,更确切地说,拒绝看到“大的图景”,就盯着眼前这一张办公桌、这一节车厢、这一张表格。这就是邪恶的“1+N”模式。普通人就普通在,如果有人让我们去杀一个人,我们既没有足够的胆量也没有足够的恶意去做这件事,但是,如果只是让我们去传达信息、去维持治安、去登记财产、去清理骨灰、去注射某种药剂……我们中的多数往往会“不假思索”地去执行。 ◆ 第五章 政治经济 >> 我们常常觉得,出身于哪个阶层是抓彩票,其实,更大的彩票是出身于哪个国家。 >> 但是,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过度不平等不但无助于效率,甚至会成为经济发展的障碍。为什么?很简单,经济发展不仅需要投资,也需要消费。如果一个社会中绝大多数人都很穷,也就是消费能力低下,那么经济发展同样会失去动力。你这边拼命投资生产,那边没人花钱消费,资本家迟早也会走向破产。 >> 大家可能听说过凯恩斯的一个观点,叫作“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趋势”。根据这个观点,越穷的人边际消费倾向越强。同样是1000块钱,交给富人,他们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 但是对于穷人,他的一切需求都是刚需,所以他的钱会更快地回到经济循环当中去。这些年我们经常听到一个词,叫“产能过剩”,其实,对于很多行业来说,所谓“产能过剩”,换一种说法,就是“消费不足”。 >> 平等不是增长的敌人,甚至在一定的条件下,它是增长的朋友。 >> 政治“可能”让一个国家成为地狱,但是它却“不可能”让它变成天堂。换句话说,政治所能抵达的上限不会那么高,但是它所能抵达的下限却可以非常低。 >> 因为仔细想想,政治学几乎没有常识。你对政治学了解越多,就越会意识到,政治学没有常识。你觉得“民主”是常识,但是历史上很多伟大的思想家都反民主 >> 麦迪逊甚至说:“如果所有的雅典人都是苏格拉底,雅典的公民大会仍然会是一群暴民。” >> 或许有人认为西西弗斯的努力是一种徒劳,殊不知原地踏步或许正是对自由落体的抵抗。
说明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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