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园的精灵 永井荷风《狐》
永井荷風對日本「濕氣過剩的氣候」、夜晚的昏暗未明之驚愕。「鳴呼,日本夜晚的黑暗實在無法以言語道之。比死亡、比坟墓都要黑暗都要陰冷,何等淒清。多想以憤怒絕望的刀刃將其劈開,以怨恨厭惡的火焰將其焚盡,卻總不可得。這是多麼堅牢難破的陰暗之牆啊。」 當荷風心懷於法國的晴空蔚藍,身卻坐困於盤結扭曲、不斷繁殖生長的庭院林木裡。日本社會家族關係的繁瑣、自然景物的躁悶,都在一邊寫作《法蘭西物語》短文續篇的永井荷風心中,投下暗鬱陰影。荷風必須一再質問:「我們畢竟無法片刻脫離造就我們的浮世人間吧。」
在男性的世界、女性的世界之間搖擺不定之「我」的矛盾,正是釐清〈狐〉結構的關鍵。
此處應可聯想起榮格所謂的母親原型,根植於大地記憶的大母神理論。河合隼雄。談及大母神兼具了善母、惡母的兩義性:
所謂的母性,論其根源實具有生與死的兩義性。一方面是生產養育的肯定面向,另一方面則是吞噬致死的否定面向。一般人母親的內在也存在著這兩種傾向。肯定的部分容易體認,否定的部分則例如以過強的力道抱緊孩子,迫使小孩無法自立,導致小孩精神上的死亡狀態。而在二者之中運作的機能「包攝力」,即可同時指向生、死兩面。(《傳說的深層》)
宮田登“把江戶時代的稻荷信仰分為農業神型、聖地型、土地神型、屋敷神型、附身型五種,進入江戶後期之後最受歡迎的是最後二種,也就是下級武士祈求出息發跡的守護神之屋敷神型稻荷,以及收伏了狐附身之後、為了還顧而建造祠堂之附身型稻荷(江戶町人的信仰,收錄於《江戶町人的研究》第二卷)。
獵狐的畫面,是殺害盤根錯節在崖下世界之「母性之物」原型的一出祭神劇;如果進入歷史脈絡中考量,更可以是文明開化的功利世界,徹底抹煞江戶空間衔帶的陰暗記憶的一出象徵劇。在為陰鬱林木所籠罩的渾沌中,「我」眼前浮現出一片崖下世界,而劇中「我」父親的角色為此景帶來了秩序,並將其多歧的意義還原為單一。當狐的屍體被推到眼前,不禁「將臉埋入母親柔軟的衣袖背後」的那個「我」,正是從父親久一郎所象徵的生命創造、「文明開化」的男性世界中開始逃遁出走的永井荷風。探尋與「母性之物」原型重合的江戶空間記憶,,永井荷風的終身旅程才正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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