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的名单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所有现实,都是在媒体上发生,这也包括过去的各种悲惨事件。这意味着从历史角度去证实、理解这些事件已经为时过晚,因为我们这个时代、这个世纪末的特点就在于,那种知性所依赖的各种工具已经不见了。要理解历史,只能在历史尚未消失的时候。而要谴责(或维护)海德格尔,也只能在时机未过的时候。要提出一桩控诉,所针对的必须是一个没有断裂的过程。现在为时已晚,我们已经过渡到了不同情形,我们在电视上看过了《大屠杀》(Holocauste)的节目,我们也看了纪录片《浩劫》(Shoah,。1985)。对它们所拍的事物,我们在尚有条件去理解的时候并未理解,从今往后也不会理解。这是因为,诸如责任、客观原因或历史的意义(或无意义)等根本概念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道德良知或集体良知的各种结果,完全是媒体造就的结果,而人们亡羊补牢地抢救这种良知,不过反映出它尚存的生气无多。 面对纳粹主义、集中营惨案或广岛核爆,我们将永远不知道是否得到了认知,因为我们不再处于同样的精神世界中。在我们的世界中,受害者和加害者可以互换,责任可以衍射、溶解,这就是我们美妙的交互中的好处。我们没有遗忘的勇气,只有对图像的失忆。而当大家都犯了这种病,谁又能指出是谁失忆?而关于尸检,再没有人相信解剖可以验明各种事实:我们只是遵照某些样板去做事情。即使某些真相被找到,坦呈在我们眼前,它们仍旧不能构成证明或罪证。正是因此,人们越是探究纳粹思想、毒气室等等,越是加以分析,反而越使这些事物不可知,最后按照这套逻辑提出荒唐的问题:“说到底,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吗?”这种提问可能令人义愤填膺,但值得注意的是,为什么这个提问在逻辑上可行。它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媒体置换了各种事件、各种观念以及历史,于是,我们越是从中探究,越是详查其中的各种细节以求得出原因,它们就越不存在,越是不曾存在过。我们想传授和记住各种事物,却已经混淆了事物各自的身份。我们漠视记忆,漠视历史,尽管我们努力让历史客观化。有一天我们也许会问,海德格尔这个人是否曾经存在过。弗里森①的奇谈怪论也许可耻(而且他从历史角度主张毒气室并不存在,同样可耻),但与此同时,他恰好体现了我们整个文化的动向:我们走向世纪末的死胡同,震惊或着迷于世纪之初的恐惧,面对绝境,我们不可能做到遗忘,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否定过去。 P117 引自 逝者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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